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01
初三上学期,班里早恋现象盛糜。
学霸喜欢长得好看的,学渣喜欢学霸,像我们这种学霸不够格,学渣不到位的学生也只有没事儿开开他们的玩笑,听听他们的八卦的份了,然后轰然一笑。
02
早晨,我刚到教室,同桌就招手让我快点快点,我小跑到座位上。
“你有封信,快打开。”同桌嚷嚷。
我把书包放在桌洞里,漫不经心地打开来,同桌伸长了脖子,充满好奇,脸上的笑容十分邪恶,我怀疑她已经看过这封信了。
“喜欢你”跃然纸面,看上去像是“应用题”三个大字,十分显眼,心里却像刚跑过八百米,一瞬间脸就开始红了。
同桌在旁边“咦呦,咦呦”八卦个不停,每次收到小纸条她都是这样。
这字迹我认识。
我回头看了看,他一动不动,仿佛和他没有关系。
他,一个历史好到爆炸的学生,别的男孩子都是数理化经常拿满分,就数他,特别得像是鹤立鸡群,还扬言跟老师说,以后要去考古。
真是火大,我历史经常不及格,偶尔还能拿个年级倒数。
好在我其他科都不错,偶尔走运,能考个年级前三。
我随手把纸条塞进文具盒里,又觉得没有必要,窝成团,塞进了桌肚里。
他是学习委员,我是个小副班长,我们经常一起去听报告,或者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
他不爱说话,两个小时的会议下来,他总共也没说过三句话。
但他的字很好看,卷面分总是满分,班里的板报经常经他手,就轻而易举地拿个年级第一。
他还有属于自己的特点,比如‘你’这个字,他总喜欢给上面的“丿”加个勾。
03
一天放学,我看见他径直地向我走过来,估摸着是要问我为什么没给他一个答复了。我的心,汹涌澎湃,除了班级活动以外,我和他还没有正儿八经的面对面交流过。
“回家吗?”他问我。
废话,周六放学不回家,难道今天住教室吗?
我在老家读的初中,初三的时候,我们开始有了晚自习,一周五天,周六白天有课,下午放学就可以回家。
“回家。”我乖乖做答。
“那我们一起吧,刚好顺路。”他咧着嘴对着我笑。
顺路吗?刚好吗?虽然老家条条大路通村口,顶多绕个路,大不了晚点到家,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和我走过一条路呢?我心里暗暗嘀咕着。
“有事吗?”我心虚,我还是问了出来。
“没事啊,有几道题想请教你。”他说。
大神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还请教我,鬼都知道我考试成绩都是运气。
“那好,我马上就好。”我又乖乖回答他。
我收拾好了书包,一起去车棚推车。
秋冬季节,放学的这个时间,迎面吹过来的风已经有点凉了,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原来一直停在我的自行车旁边的那辆黑灰色的车,是他的啊!车篮子已经生锈了,里面长年放着雨披。
我们两推着自行车朝校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聊着他要请教我的数学题。
“历史很难吗?”他突然说起历史。
“难。”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可能是我的脑容量有限,只够装得下鸦片战争。”
他哈哈笑了起来“那以后,你来辅导我的数学,我来辅导你的历史吧?”
“真的吗?那好啊。”能被这样的学霸辅导,估计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连忙点头,感觉头都要掉了。
那时候,老师都很奇怪,俩成绩优秀点的走在一起,老师会说:他们在探讨题目;俩成绩不好的走在一起,老师就大发雷霆,喝斥他们,说他们早恋。
我用余光朝他看过去,他真的好看,白色衬衫外穿了个风衣,鼻梁好高啊,跟我这塌倒在山崖的鼻梁比起来,简直了!睫毛好长啊,一眨一眨地,感觉马上就要戳到脸颊了!皮肤好白啊,就像电视剧里那帅气而又拉风的男主。
我两正大光明的走出了校门。一路上说说笑笑,可自始至终也没有提起他给我写的那个纸条。
原来他家真的就住在我家隔壁的村子里。
04
后来,我们两偶尔一块讨论题目,他跟我说说历史,中华上下五千年,他说得像中华上下五年,而我听着明明就是中华上下五万年!
我跟他解释为何这道题是这样的,仿佛就像是在自己的领域里面交流。
我喜欢数学,但不是因为数学本身,而是因为数学老师。
他喜欢历史,但不是因为历史老师,而是因为历史本身。
那三个字可能不是他写的一样,他从来不提,我也不提。
下学期,体育加试的日程很快就安排上了,每天早晨班主任领着我们去操场慢跑。我经常能在女生宿舍转弯处和他偶遇,那感觉很奇妙,就像有个人在那里准时等你。
“早啊!”他向我走来,旁边还有他的同桌。他同桌,老徐,也是个学霸,而且还是将初恋进行着的学霸,哎!
“早,今天这么早!”我今天起得早,所以准备提前去操场背书。
“他等你十分钟了……”他同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看见他翻了白眼,胳膊拐向老徐,不是对我,是对他同桌,哈哈哈哈,我看见了,虽然我早就怀疑了。
也不知咋滴,突然觉得有种喜欢别人而有了回应,当然这个回应还是所期待的那种感觉。
我们一起像操场走去,那天,天气很好,因为那天心情很好。
很快就迎来了中考,整个初中三年,都努力的向中考看齐的我顺利的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一中。
05
考完试,他给我发了信息,我记得他问我志愿填了哪个,我说县一中,2G网络实在是不好用,转了半天的信号,发出去之前,我收到他说他填的是市一中。失落感涌上心头,欲哭也无泪,本来毕业典礼上都没哭的我。
有人说,其实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就留在昨天了。而他,可能也留在了昨天,我还没来得及问那三个字到底是不是他写的。
06
入学报到的那天,我意外的发现,他也在。
“你不是要去市一中的吗?”我问。
“分数不够,只能来县一中了。不过都一样,三年后,拼得是同一张试卷。”他跟我说着,用手指了指他的教室。
高二,文理开始分科,我很决绝的选择了理科,他选择了文科。他在五楼,我在二楼。
我们很少再碰面,偶尔在食堂或者在路上碰到了,也只是瞎聊几句。
有时候,放假回老家,也能在大巴车上遇见,他看我周围有空位的时候,会走过来,或者他周围有空位的时候,会招手让我过去,我们会聊聊班里的八卦,授课的老师,考试的成绩以及浮动的排名……
高三那年,班级排班表有了新的改动,我们班和他们班在同一节课上体育。
班主任总说,高三的体育课是用来放松的,大家要好好利用起来。可总有那么多人,带着笔记,带着书本,在操场上朗读,背诵,复习,大家把关注点和聚焦点都放在了一年后的高考。
那段时间,压力很大,我经常失眠。我妈说那是因为我每天都喝咖啡的原因,可是,我不喝咖啡了,我还是睡不着。
“hi,过来。”他在操场上向我挥手。
“好呀。”我走过去,我们席地而坐,坐在最显眼的草坪上。
“有喜欢的人了?”他拨动着地面的草,抬着头望着我。
“啊?没有啊!”我很惊讶。
“那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小说上不都说恋爱会让人瘦吗?”草坪上的草是假的,可是也经不住他这样玩弄的。
“压力有点大。”我说着嗓门就哽咽了。
他望着我,没说话,十秒钟的对视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推着自行车在我旁边行走的少年,他也跟我说,努力了就行了。
化学课上老师说过,为什么人在难过的时候总爱说鼻子酸了?
那是因为,伤心的时候,人的“五脏”的内分泌功能收到损伤(喜伤心,怒伤肝);进而导致“糖酵解途径”,“磷酸戊糖途径”等生化代谢过程的改变,本来应该产生CO2和H2O的代谢,结果产物成了酒精或者乳酸,这些分泌物通过人体与外界环境的交换通道-口,鼻-眼睛等“七窍”向外逸出。但是尽管舌头上的味觉感受器发达,鼻子则是在伤心时呼出气体的主要通道而且也是“嗅觉”的主要器官。这些酸性代谢产物刺激了鼻腔粘膜,人就感到“鼻子酸了”,同时大量的眼泪也会涌出,以便排除废物。
这会儿,我听着听着废物就排出来了。高一高二的成绩还算可以,一进入高三,我的成绩相当不稳定,我总是偷偷的哭,不敢哭给我妈听,也不敢哭给班主任看。
我默默地擦眼泪,掉眼泪,感觉像是止不住的堤坝决口,水不停地向外流淌。
他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我,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起身,悄悄地告诉我:努力了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我的桌子上放了一本笔记本,是他的字迹,是他给我整理的考试心得,以及近几次考试排名及分析。
住校的同桌告诉我,昨天晚自习放学后,有个文科班的男生来找我,她说我回家了,那个男生就在教室排名榜上看了很久的排名,然后从你桌上上拿了张草稿纸,写了点啥,就走了。
他说我的生物浮动太大,数学一直很稳定,要加强物理和化学的练习。
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为你,我才来一中。你加油,别放弃。
07
高考很快很快,每天在倒计时中度过,汗水湿透了衬衫,粉笔写满了黑板,垃圾桶里最多的就是草稿纸。
三天,两天,一天……
走出最后一场考试的考场,如释负重。
我给他发去信息:晚上一块吃个饭吧。
他想往常我的回答一样:好呀!
饭桌上,我们没有聊关于高考的事情。
“这次换我问你,你来回答。”他说。
他打开一张纸条,递给我,上面写着: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那是我四年前的字迹。
我摊开我手里那张被我揉出褶的纸条,举起对着他:喜欢你!
那是他四年前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