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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所欲,不逾矩 ——《茶经》读书笔记

2017-04-23  本文已影响17人  我就是自己的咸鱼

读的是《茶经》,我却想以《论语》里的这句话作为标题:“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二者解开了我自喝茶以来就隐约有的一个疑惑:喝茶是否要“讲究”?今人有讲究者,矿泉水,铸铁壶,至于根雕茶桌和茶器茶宠更是必不可少;不讲究者,大搪瓷缸,碎茶叶末,渴时一口气灌下,只是一个爽。前者如红楼里的妙玉,后者如刘姥姥——若是诸位还记得妙玉那句话:“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便该知道二者的鸿沟有多深。时异事不移,我关注的一个公众号就曾发文“我是不会品茶,但没喝你家茶”,阅读量居然还不少,看来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但是这戾气十足的标题让我想到某个话题大V。何时“不会”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事了?

不过生活在政治正确的年代,我自认为是一个沉默的大多数,别人说自己不会品茶,就连连称哪里哪里不会不会,别人说自己毫不讲究时令节气,有什么喝什么,也得陪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讲究仿佛是变成了穷讲究和臭讲究,区别只在有钱没钱。但话又说回来,谁一开始喝茶还没交过学费?有交给奸商的买劣茶学费,当然也有交给前辈高人的精神上受鄙视费,难不成自己成了前辈了,就要依样画葫芦地去鄙视别人?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讲究,还是不讲究,简直快成了一块心病如鲠在喉,我就这么“带病生存”了好些日子,感觉连茶喝着都没有滋味了。

直到我读了《茶经》。

陆羽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被遗弃荒野,出身佛寺,当过戏子,受到赏识却又并未晋身仕途,游历天下以致最终连去世时的行踪都无人知晓。然而唐朝毕竟是宽容的,相比于其他一些词人墨客的身后名,陆羽的赞誉毕竟要来得快得多,时人权德舆即称赞他“词艺卓异,为当时闻人”,耿湋也在联句里称赞他“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这可不是溢美之词,不夸张地说,中国茶有历史,当从陆羽开始;陆羽之前虽有茶饮,不足以称史,更不足以论道。《茶经》共分十章,有上中下三卷,上卷包括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论述茶叶这种植物本身;中卷单讲四之器,细讲了全套茶具二十五组共计二十九种的制法和用法;下卷则有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图,介绍了唐代末茶的煮饮程式。

回到那个讲究还是不讲究的话题上来。单看这些章节标题,陆羽可能是属于讲究派的,毕竟我所见过最讲究的喝法,所用器具也不过十四五种;这里面固然有唐代与现代喝法不同所带来的差异,但是陆羽实在是讲究到了在煮水的风炉的炉箅子上还要刻上三个卦象——巽卦为风,风能旺火;离卦为火,火能煮水;坎卦为水,水自然是拿来煮茶的。更别提二十九种茶具,每种的材料、形状、尺寸、用法,都写得详细具体,后人想要复制绝非难事。之后的煮、饮之卷则也是十分讲究地描述了茶应该烤成什么模样、水又要烧开到何种程度。但是到了第九卷,画风突然一边,陆茶圣这样写:

其造具,若方春禁火之时,于野寺山园丛手而掇,乃蒸,乃舂,乃以火干之,则又棨、朴、焙、贯、相、穿、育等七事皆废。其煮器,若松间石上可坐,则具列,废用槁薪鼎枥之属,则风炉、灰承、炭挝、火筴、交床等废;若瞰泉临涧,则水方、涤方、漉水囊废。若五人已下,茶可末而精者,则罗废;若援藟跻嵒,引絙入洞,于山口灸而末之,或纸包合贮,则碾、拂末等废;既瓢碗、筴、札、熟盂、醝簋悉以一筥盛之,则都篮废。但城邑之中,王公之门,二十四器阙一,则茶废矣。

先是制茶的过程中,就各种省事;喝的时候更不用说,环境好了,人数少了,地理位置不方便了,想怎么省事就怎么省事。但是,注意这个但是,“城邑之中,王公之门,二十四器阙一,则茶废矣。”

所以陆羽到底是讲究还是不讲究呢?我觉得就是论语里的那句话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圣贤如孔夫子,也要到了七十岁才达到这个境界,可想而知是很厉害的一种哲理。儒家讲中庸,茶道谈俭德,在这里便相通了。有人只看见了从心所欲,有人只看见了不逾矩,殊不知这两者都不是古人想要提倡的;陆羽的本意是有条件就要讲究,没条件的时候不必想那么多,享受茶的乐趣最重要。然而我要说句略为冒犯的话,现代人虽然没有了王公之门,但既然喝得起茶,弄些像样的茶具想必也不是难事。飘逸杯这种后现代气息浓厚的茶具用得久了,真的不担心茶垢会致病吗?

不过从孔子这句话的角度看,我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就是道行不到家的表现。“从心所欲”,就意味着问题本身已经不成为问题了;诚意正心修身,我显然连第一步都没跨过去。然而意识到问题总是好的,有问题才会有进步,那么多茶也不算牛饮,白白进了肚子。我大概接下来还会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而纠结,但是努力从心所欲不逾矩,会是一生的修行功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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