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伦理】暗涌（11）
文/意磬
[11]喜孕
【家庭伦理】暗涌（11）
父亲的话，对于美娜来说很受用。她开始给自己制定计划，每天早晨起床后看书写作业，下午跟哥哥妹妹们玩。这样的安排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再合理不过了。至于以后她还需要认真的考虑一下。
方志鸿这段时间时常跟董事长王英杰一起去市里拜访各领导，期望来年的城市扩建工程所用的建材能从盛世供货。方志勇也拜访了曾经和他一起干活的包工头，在酒桌上签订了来年开春的第一大单。兄弟两人都在为事业拼尽全力。
转眼又到春节，方志鸿带着王丹母女去市里办年货。
“爸爸，我喜欢吃鱼，多买点鱼。”
“好，爸带你们去咱市里最大的水产批发市场。”
方志鸿一手牵着王丹，一手牵着美娜，一摇一晃地在人群中穿梭。临近年关，各大水果蔬菜、水产市场都人满为患。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们在人群中几乎是被推着前进，方志鸿好不容易拉着她们母女倆挤进来，摆脱身后的庞大人群，却又被人踩了一脚。他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跟女儿做个鬼脸，惹得美娜哈哈大笑。
他们在一个商贩的鱼缸前站立，美娜指着里面一条又大又欢快的鲤鱼高兴地说：“爸，要这条，这条最欢快了。”
“小姑娘很会挑鱼，这条绝对好吃。”面色黝黑的老板拿起鱼漏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打捞起来。
“杀不杀？”
“杀了吧！”
“不杀！”
方志鸿和美娜几乎同时说出来。
“不杀，你怎么拿回家？没有水，它会闷死的，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那好吧！听我爸爸的。”
那老板将鱼放在案板上，用刀拍了一下它的头部，鱼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他又用刀从鱼鳍下划开一个大口，开始开膛破肚。鱼的血水流出来，冲着案板上的鱼鳞。王丹看着案板上的血腥，一下没忍住吐了出来。她的脸色又黄又白，方志鸿从口袋里掏出手巾替王丹擦嘴。王丹蹲在地上，四周弥散的腥味让她更加呕吐不止。方志鸿匆匆付了钱，让美娜提着鱼，三人赶紧挤出了人群。
“妈，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这个鱼腥味闻不惯。”
“我看，你在这儿呆着缓一会，我跟美娜进去，再买点其他的鱼。”
“我看行！”
方志鸿让王丹站在离水产市场不远处的楼下。为她买了瓶水，她蹲在地上，胃里的各种食物都向要倾巢而出，她忍了又忍，眼睛都忍出泪来。方志鸿弓着腰拍着王丹的背，他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丹丹，你……”方志鸿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美娜，他忍住了。
王丹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伸手拉了下方志鸿的裤脚，像是告诉他先不要说不出来。
“爸，我妈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胃着凉了，没事。回家吃点药，弄个热水袋，缓缓就好了。”
“我没事了，来换个地方，我去那里等你们，你们进去买鱼，我就不去了。”王丹起身用方志鸿的格子手巾擦了擦嘴，然后向前走了一点。
“快去，我在这儿等你们。”她伸出手作出让他们父女去的姿势。
方志鸿牵起美娜的手，高兴地说：“你等着，我要买遍市场上各种鱼，给你补补。”
王丹站在楼下微微笑了。她看着他们父女的背影在人群中晃悠，又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伤。她知道美娜介意这个家庭会出现真正属于她父母的亲生孩子，不论男孩女孩，对于她来说都是种威胁。她惧怕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出生会带走她所有的幸福感。这种恐惧从她离开佳木斯就一直存在着。
王丹一遍遍在心底盘算着日期，她感觉到自己真的怀孕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种母爱的仁慈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湿润了。作为方志鸿的妻子，她想要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去维系这段婚姻。尽管现在方志鸿对她无可挑剔，但是她不能保证漫长的人生路不会出什么变故。他有前妻，他还有两个儿子，要是以后两个儿子回家，那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地在哪儿？想到这里，她摸着肚子，幸福地笑了。
对于美娜，王丹相信她的女儿会明白她们母女在这个家的处境，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观念也会改变。她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会明白她的苦心和不得已。
方志鸿领着美娜，买了鲤鱼、带鱼、黑鱼，两个人各提着两个黑色的塑料袋挤了出来。王丹远远看着他们父女，感觉到和谐和幸福。要是自己的丈夫能始终如一的对待美娜，那该有多好。
“妈，你怎么样了？”
“没事了！你看我好好的。”
“我专门要了一个大塑料袋，把它们装在一起，口袋扎紧，腥味就能小点。”
王丹看着方志鸿将一条条鱼装进大号塑料袋里，每个袋子都被他绑得严严实实，最后再把大号塑料袋的袋口交叉了一遍又一遍，害怕腥味散出来，让王丹恶心。
“走吧，美娜你跟你妈走前边，我跟在你们后边。咱再去超市买点东西。”
“好！”
方志鸿真是个心细的男人，一件小事就足以让王丹心里感到幸福。他们在超市买了很多东西，方志鸿一直在问王丹想吃什么，美娜想吃什么，他似乎想把他们母女想吃的东西都搬回家。
他们回家后，方志鸿将所有的鱼都洗干净，放进了冰箱。他让王丹好好躺着休息，自己则在忙碌地准备过年的食材，煮鸡肉和猪肉。他不会做，一遍遍从厨房跑到王丹屋子，问她，该放什么调料？火候要多大？煮多久……王丹坐在床上享受着被自己丈夫关爱的幸福。
美娜回家后就出去玩了，家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方志鸿忙完手里的活，就去看王丹。
“丹丹，你真的怀孕了吗？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方志鸿激动地拉着王丹的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王丹。
王丹笑着点点头。她从方志鸿的眼睛里看到他其实也期望有自己的孩子，只是碍于美娜，他始终都不愿说出口。
“明天我带你去检查检查。”
“这件事等过完年再跟美娜说吧！”
“我听你的！”方志鸿笑着将王丹拥在怀里。他们在对方的后背上想着各自的心事，两个人这种既矛盾又期望的心情，让怀孕这件事充满了别样的色彩。
今晚一家人早早便睡去了。方志鸿躺了好久都没有睡着，他始终平躺着，一动不动。他害怕惊醒王丹。
他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他们小时候的样子，还留在他的脑海里。他突然希望王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因为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尽管他们不在身边，尽管他们现在像美娜一样管别的男人叫爸，但是他们身体里淌着的依旧是自己的血液。不管何时，他们都是自己的儿子。将来自己要是死了留下的家产也该有两个儿子的一半。这么多年他没有为自己的孩子做个什么，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想要去弥补，等他老了以后。
想了太久太久，儿子们的那张照片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眼皮开始相互打架，他终于睡着了。梦里他和他的儿子们见面了，大儿子说他想爸爸了，二儿子说他想回家。他哭着拉着两个儿子准备离开，一堵墙突然从天而降，他看不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只听见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叫着：“贤儿、龙儿快出来……”
王丹起身拍了几下方志鸿，叫了他几声。方志鸿才从梦里醒来，他的眼角还带着泪，他猛的坐起身来，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你想儿子了？”
“也许吧！”
“睡吧！”
方志鸿依旧保持平躺的姿势，王丹的身体向方志鸿身边挪了过来，她拉过方志鸿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像是在故意提醒方志鸿，你已经有新的家庭了，而且你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方志鸿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抱着王丹。他明白王丹的用心。
方志鸿呼呼地睡去了，王丹却又无比清醒。他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心还是在儿子的身上，尽管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重男轻女的观念，但是梦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情感再现形式，她看到了方志鸿对儿子的爱。她想要生一个儿子去代替他的两个儿子，她要方志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现在的家庭里。她在心底像老天祈求自己怀地是个儿子。
天蒙蒙亮，方志鸿就起床将所有的炉火都烧的火红火红。他怕王丹着凉了。
“咱们中午去检查吧，等美娜出去玩的时候再去。”
“这样最好了。”
两个人都忘记了昨晚的事，商量着如何背过美娜去医院做产检。
美娜早晨起床依旧在房间里，看书写作业，直到方志鸿叫她吃饭。
“快洗洗手，吃饭！昨晚爸煮了好多肉。”
“我要吃凉拌鸡丝。我妈做的最好吃了。”
“好，妈，马上给你拌一盘。”
今早的早饭是方志鸿做的，他还是没有合上女儿的口味。王丹洗了洗手，走进厨房，开始为女儿做她喜欢吃的菜。
“爸，一会儿我要和哥哥，还有几个同学去官桥沟，他们说瀑布都冻住了，可壮观了。”
“你们几个一定注意安全，不要在冰上走，那冰冻的不结实。”
“我知道了爸爸。”
美娜出去玩的时间刚好和他们去医院检查的时间一致，他们就不用想办法让美娜早出去了。
“美娜啊，官桥沟很好玩的，去玩玩也挺好，你们要听爸爸的话，不要到冰上去，远远看看就行了。”
“我知道了，妈！”
“快吃饭，吃了我还要去大伯家找哥哥呢！”
“快吃吧！”方志鸿将一个馒头递给美娜。
美娜一口馒头，一口鸡丝，吃得好不欢快。方志鸿夫妇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两人竟同时给美娜夹菜。
“都给我，我爱吃！”美娜笑着看着爸爸妈妈。三个人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厨房里。
美娜走后，方志鸿收拾了碗筷。自从知道王丹怀孕后，方志鸿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他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后，锁了门，领着王丹一起去了妇幼保健院检查。
医院到处都是小孩子的哭声，家长们抱着生病孩子在楼道走来走去，却依旧无法让他们停止哭泣。冬天是流感的高发期，方志鸿看到那么多孩子头上扎着针，心里想要保护好王丹，不能被感染了。他叮嘱王丹带好口罩，然后自己排队挂号。
王丹站在医院大厅里，远处一个男人搀扶着自己即将临盆的妻子，在爬楼梯，妻子满头大汗，丈夫时不时拿着纸巾轻轻擦拭，并鼓励她。王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象着自己快生产时的样子。
“好了，走，在二诊室。”方志鸿顺着王丹的眼神看到那对夫妇。
“你生的时候，我肯定比他还做得好！”王丹回过神，笑了笑。
方志鸿领着王丹去找医生。在站在B超室门口，等候着。
二十分钟后王丹拿着B超单，走出来。
“没怀上。”
“真的？单子给我看看。”王丹看到方志鸿的脸上有些许地失望在蔓延。她知道方志鸿是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嘿嘿，我骗你的，你看。”王丹将单子递给方志鸿。
“敢骗我，等回家收拾你。”方志鸿拿过B超单，高兴地笑了。
“医生说快五十天了。”
“太好了，媳妇你真棒。”
“行了，回家吧！”
“好，好，好……咱回家。”方志鸿将王丹嘴上的口罩往上拉了拉，然后让王丹挽着自己的胳膊，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再婚家庭到底依靠什么来维持婚姻？王丹在今天的产检中确认了答案。而对于她来说，她更期望自己怀的是个儿子。如果不是儿子，她一定要再生个儿子，让自己的丈夫无暇去想已经离开他多年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