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乎?现代乎?

2016-06-03  本文已影响36人  偶遇小娘子
《韩国华》是小梨园的传统剧目,而我也正是冲着这一点去看的。但一边看却一边觉得,故事的大框架或许还是传统的,但细节却充满了现代人——往细了说大概是八九十年代——的思维方式和意识形态,所以这个剧目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模样,实际上已经不是真正的传统本了。参考《泉州传统戏曲丛书》中的《韩国华》剧本可知,在传统本中,虽然也有之前的种种推托,但连理最后还是自愿与韩国华发生关系的,而梅姐出现的作用在于撞破二人私情,为之后挑拨朱氏“打连理”埋下伏笔。但在现在的舞台呈现中,韩国华实际上是强暴了连理,梅姐的作用变成向韩国华传达朱氏同意丈夫此种作为的媒介。之后“打连理”的原因则是因为连理十分强硬地表达了对韩国华夫妻合谋强暴她的愤恨和不屈。这样一来,连理的形象陡然从一个通房丫头变成了一个现代女性,让人觉得特别不真实。

“连理走”这段,传统本对其原因的表述有二,一是城隍所说的“被伊(朱氏)打骂走出来”,二是连理自己说的“又兼梅姐起毒意,下药卜害我子儿”。也就是说,朱氏其实根本不在乎连理怀的这个孩子,这和现在的版本中呈现的朱氏因为看重连理之子而起了“夺子去母”的念头差别极大。因为这个差别,在之后的剧情处理上就更加不同了。传统本中,连理为保孩子性命选择留血书投水自尽,孩子被怪风刮走后由义德寻到带回韩府。而现在演出的剧情则是朱氏亲赴城隍庙夺子,连理为了活下去勉强同意将孩子交回韩府。这一改动,使得连理身上的传统性更加减少了,倒是多了一种“生命诚可贵”的现代意识。

差别最大的处理在后半部分连理认韩琦这里。在传统本中德济庵母子重逢纯属偶然,韩琦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要求认母,而连理也很爽快地就和儿子相认了。而后,连理顺理成章地随儿子重返韩府,韩国华和朱氏向连理道歉,连理的表现则完全符合一个妾室的做法——她很卑微地表示一切苦难都只是因为自己福薄。于是,一家四口大团圆了,这和之前看过的大部分梨园戏传统本没有二致。而现在舞台版本中则是连理多年来躲在尼姑庵里暗中照顾着不明真相的儿子——这一情节不禁让我想到了《玉蜻蜓》——而韩琦在得知身世后居然还犹豫了一番认母是否会影响自己。最后,连理是在韩琦以自己性命和前程相逼之下才和他母子相认的,而回府更是只为了成全“虚假仁义”。这样一来,连理的思想就不仅仅是现代了,甚至还带有一种十分革命的味道。

对比传统本,现在的舞台演出本强化了连理作为一个具有革命思想的独立女性的身份,而朱氏则成了彻彻底底的反派。可惜剧本在结尾处只是让连理一脸生无可恋地穿上凤冠霞帔,并用伴唱交代了她对于韩国华、朱氏,甚至是儿子的种种虚伪作为的鄙视,却并没有给予朱氏相应的惩罚。这种传统本的整理方式,不是说不好,而是让人觉得像是一个充满了现代气质的人,生生穿上了一套古装,多少有些别扭或者说是不和谐的感觉。说到这里就要再提一下《高文举》,这部戏的结尾也是有着很明显的现代整理改编痕迹,传统本的妻妾大团圆,变成了高文举大义凌然地为了保护原配而弃官——但相比《韩国华》来说,《高文举》的整理改编还是让人感觉更舒服些,毕竟故事情节和人物的品性都没有过多偏离时代背景,不会让人生出种种莫名。

总的来说,《韩国华》这个戏让我觉得有点小失望。传统本如何整理改编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如果强行在剧情和人物中灌注过多现代意识的烙印,那势必会破坏传统戏的风味,甚至会让观众生出一种错乱感。在传统本整理时,如何合理地植入现代意识,植入编剧自己的理解,这或许更多的是因人而异,因剧本而异,因剧种而异的事情吧。

PS:这个戏让我学习了一个词汇——“新娘”在明清时期可以用来称呼妾侍,也可写作“新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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