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还好吗
文：李文丁
那是个辗转的冬日清晨，我急急忙忙收拾起头天夜晚被我捣腾凌乱的公文包和资料夹，所有东西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便神奇地消失不见。我预想会如此，但仍旧没有提前准备好，任凭自己重复在焦急当中失去耐心，故而显得我永远在寻找着什么。顾不得是否有差错，我背着包冲出了门，前往单位等待公车。然而当我到的时候办公室空无一人，准确地说，是黑压压一片，灯都没开。在约定好的时间点上，只能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唉声叹气，所以我决定放下东西去吃早餐。
一家米粉店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因为被它的招牌吸引——奇娃儿早餐店——它令我想起那离我远去的悠远小镇以及失而不得的娃儿时光。过于亲切，稍稍缓解了那些不守时之人给我带来的心理伤痕。门口好几个人个个端着银色大碗坐在矮小的塑料凳上吃着，尽管外面非常冷，其中一位那戴着的眼镜片早已被热气覆盖得两眼迷蒙，嘴巴仍旧不断开合，样子很像个盲人。扑鼻的香气刺激着我的神经，那香气在屋内回旋。我要了碗脆哨粉，老板答应着，却未见其人，但即刻我就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绝对是他没错。陈立奇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紧随着那声“要得”后出现在我面前，松垮垮的牛仔裤上许多不规则褶皱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纸一样单薄。四目相对，我们同时愣在原地，他用左手食指揉了揉鼻子。
街上的车流汇聚成一道机械长河，在这拥堵的片刻，大家得以相遇，然后作着漫长的告别，或许永远不会再遇见。碰见陈立奇之前我也这样认为。大学毕业五年了，我以为即使是十年，十五年，我们都不会再次见到对方的脸。随城还是小啊，我感叹道，然而他没有表现给我想象中的热情，当然也不冷淡，请我坐下之后，又笑着走进最里头用隔板做成的厨房里去了。隔板上只留有一个正方形小口，能看到他圆圆的脑袋在那儿晃动着。陈立奇翻炒着大铁锅内的辣子鸡，滚烫的红油浇注在鸡肉上发出了很长的一声“嗞嘶”，香味从里间扩散开来，又吸引了门口好几个人驻足停留。
我是真没想到他学会了这手艺。那飘散出来的香气与从前常常吃到的随城传统辣子鸡香味一致，看来拜师学艺这件事，他下了狠功夫。再走出来时他手上端了碗米粉放在我面前，我看着碗中红彤彤的脆哨，周围还在不断浮散着热辣的红油，是他用辣子鸡油将我的哨子浸了一遍。我顿时胃口大开，搓起了手。他让我尝尝味道如何。我说能在大冬天吃到这样一份早餐，着实优秀，更别提故人重逢。我毫不怀疑灵魂中的另一个自我已经哭出了声音。我说，你这里生意不错。他坐下来说，很多人都忘不了这个味道。我将骨头汤表面的红油吹散，嗦了一大口，抬头说我也忘不了。
陈立奇笑着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从这笑容里我觉察出少许不可言喻的内敛及温和。这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改变，将我脑海中对于他那早已定型的旧时观感破除了。他现在是温暖的，犹如面前这碗热腾腾的米粉。
但从前我们没少打架。与其说打架，大多数时候，我更觉得是他在欺负我。比如在我们俩身高体重都是现在的三分之一那会儿，在随城某处街角，我正雀跃地目睹一条龙腾云驾雾般在糖人师傅的手中描画出来，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那面积尺寸，但魔力无穷的浇糖画板上。那感觉比我得到压岁钱还开心，因为自我最开始转动那个十二生肖转盘算起，最多只能转到小体型动物糖，而更多时候我转到的只是块更小的老鼠圆饼糖。不明白当时的陈立奇出于何种心态，将他下巴撑在竹竿上，另一端则死死顶在我的鞋上。我动一下他动一下，实在忍不了，我突然抬脚，正好将他下巴搓着。我们在街上打起架来，势均力敌没个结果。他想用脚铲我的腿根将我放倒，但我稳稳抓住了画糖摊子那早已生锈的铁杆，斜着眼神朝他示威。铁杆上脱落的铁锈深深扎在我紧握的手掌中，我以为手上肯定有血。画糖的老大爷看着我二人在他面前打架却纹丝不动，端坐如世外高人，照旧汪洋恣肆地绘着属于我的奖品。说来陈立奇力气也大，不肯罢休，我奋力挣脱，结果两人都跌倒在地上，连带着手中握着的铁杆一齐倾倒，摊铺也轰隆倒塌了。放眼望去，金黄的龙糖碎成了两截，却仍旧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的龙碎掉了，犹如梦也碎了般清脆作响。于是我就哭了，画面如此雷同，每次打架都以我的泪水收尾，但那次我感到格外的心痛。我像吃面那样吸溜完碗中的米粉，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很多时候，人的食量与食物契合度联系紧密。我笑他，你这招牌起得实在好啊。他喜笑颜开，圆脸上有几分膨胀，这是我妈给起的。我有些惊讶，你妈？对呀，我妈，她回来了，当时我租下这门市，锅炉家具电气一应准备齐全了，就发愁起名字来。我笑出哮喘般的声音。他继续说，你也知道，水平是真有限。我妈说那干脆叫奇娃儿早餐店，我觉得太随意了些，没想到第二日我妈就请人来将这匾给挂上去了。我说非常棒。他说，怪不好意思的。
聊了几句后，他又忙去了。打开手机，没发现任何未接来电，从来都是我催别人，今天也想让别人催催我。我不着急走，打算稍稍坐会儿。我倚着墙壁，倒也自在，口中絮絮念叨，奇娃儿，奇娃儿。跟随这外号，我眼前浮现出陈立奇赤裸着上半身的样子。那时一群耍得好的伙伴们去爬野山，听说山上有悬崖，可以匍匐着朝底下望。等我们到达后，看见仿佛被拦腰砍断的悬崖边界，大家都变得木怵怵起来。不知是谁说了句，边上可都是土啊，要是垮下去我们全都死啦。所以没人敢走过去。旁边是萝卜田，有人认识田畴的主人，承诺有他说情，拔几颗无碍。我们坐成圈，拔起雪白的萝卜胡乱擦擦就往嘴里送，辣甜辣甜的。又有人分享了他蒙混而来的香烟，只有几根，互相抽着玩。最后开始打牌，输的人要在胸前贴上扑克牌。陈立奇最惨，胸口贴了一圈。我拿出手机拍下照片，花花绿绿的扑克牌贴在他精瘦的身体上，像一围别出心裁的饰圈。见他滑稽的样子，大伙蜂拥而至，挠胳肢窝的，拍肚皮的，拽小腿的，犹如饥荒中人看见了一块肉，嬉笑声此起彼伏化进山风之中。从陈立奇裤子口袋里，扒出了很多萝卜皮和被咀嚼过的萝卜渣。问他，他说，上幼儿园时，食堂天天炒猪肝，我觉得那味道太奇怪了。但没办法不吃，因为有老师专门盯着小孩子进食，只能放进嘴巴里嚼，不吞下去，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吐出来放进荷包里，养成了这个毛病。我说，白萝卜你吃不惯吗？他拼命摇头，发丝轻轻飞扬。旁边有小堆灰色泥土，有人抓了一把过来说，那你吃这个！说完才感觉自己手指上黏糊糊的，原来泥土堆里埋着动物的粪便。大家笑拢一团，放声骂他是个宝气，随后众人拍着屁股下山去了。
同事终于打来电话，我同陈立奇告别，说有空再来。他熟练地拣选着小料添加到手中的银碗中，前倾着身子想要走出来。我又说，你先忙你的。出来便看到公车停在路边，罗云摇下窗户对我说，原来你在这。我鄙视着他，钻上车。我问他资料是否全部分类放在了车里。罗云睡眼惺忪，表现得像个萌新，还要分类呢？我拍了拍副驾座位，喂，你有没有搞错？五六个专家，住在不同楼层，不分类你想怎么送给他们检查？罗云丝毫不慌，说，不就是个检查吗？刚刚吴超告诉我啦，这些领导，这些专家，来这儿的主要任务是喝酒吃饭。吴超害羞地嘿嘿了两声。我说，你们真是越来越牛逼了。
我们前往的祥云大酒店坐落在随城过城河水岸边，修得漂亮。有座侗家风雨桥沟通两岸，桥上有廊和亭，黛瓦粉墙，其间人来人往不断。我们在酒店大堂将资料进行了分类，好几个盒子锁扣脱落，文件散了一地。我深感惶恐不安。向前台要了拖车将层层重叠的文件盒送向不同楼层，进去出来都赔着笑脸。罗云问什么时候可以走，我说我们得一直在这，等待传唤，还得随机应变见招拆招。罗云比划着点火的手势，我跟着他出来，在酒店大门抽烟。不远处的街边有老者在售卖新鲜蔬菜，有对夫妻站在那里挑选，那女的太好认了。我呼着烟，瞪大眼睛说，不会这么巧吧？面对罗云满脸的疑惑，我说，今天事宜重逢。
挽着杨素的那个男人与她有明显的年龄差距，但我当即便肯定那是她现在的老公，他们动作一致，非常自然，犹如寻常老夫妻，男人的爱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减，寒冷的日子里细心陪伴自己的妻子出门，在回家的路上随意买点菜。 我惊讶于自己过分的解读，竟站在原地看呆了。除去留长的头发，杨素没有太大的改变，即使是我，也没有立即将她与从前那进过监狱的女人联系起来。捉弄的风将她的长发一次次吹到脸上，柔而卷，她不断用手将头发从眼窝和泪沟处拨开，就像揭着层层神秘的面纱。
如果不是陈立奇提前告诉我他妈回到了随城，我可能会更为震惊。我从未想起过杨素的脸，模糊得犹如穿云望山，只现轮廓。但我还是毫不费力地把她认出来了。生命线上有许多小点，将这条线截取成一段又一段，那些点切割了记忆，却又像引路石带着你重新踏进从前的世界。我曾格外清晰地看过这张脸，透过昏暗又逐渐光明的房间看着她。她在外面房间不停启动着嘴巴，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我的脸早已滚烫如炙。
那段时间我和陈立奇很富有，天天有钱花。在那个钱还保值的年代，陈立奇每天都会给我十块钱。那几年陈立奇老爸陈蒙搞了个副业，砸钱买了辆中巴车，每天一来回跑便镇随城这条线。当时给他做售票员的是奇娃儿的二姨，长得和杨素一模脱壳，只是嘴角处有颗大黑痣。我很羡慕她那个工作，挂个洋气的腰包，不断给人们掏钱找零。黄昏时分中巴回到镇上，路过我家门口，总能听见刹车刺耳的声音。隔壁的陈立其次次要迎接陈蒙回家，更要像个领导那样爬上车环视一圈空荡无人的车厢，然后找到那个洋气十足的腰包，偷偷摸出几张零钱。至今我都无法知晓为何他每次都能成功，而且成功了很长时间。每天放学陈立奇都比我早地出现在学校门口买小吃，看见我出来时就如移交机密般动作利索地把钱塞给我，也没多说什么。当时的我不知怎么想的，也不问，还很心花怒放。
那样过了好长的时间才被陈蒙和杨素发现。陈蒙不好来找我，所以杨素独自来了。说完事情原委，外婆非常生气，我虽胆小怕事，却也不愿出卖陈立奇，只好躲在里间不开灯的屋里。我僵僵地站着，脑中喧嚣四起，像放武打片一样。整个过程中杨素的声音都非常小，外婆声音倒大，又是骂我，又是道歉，却放任我在里面淌眼抹泪，不将我领出去，只时不时朝我看一眼。杨素走后，我依旧站在那好久，直到饿得受不了才敢走出去吃饭。外婆告诉我陈立奇偷钱的数额，把我吓了一跳。他每次给我十元钱，我便以为他也只留了十元钱，原来给我的只是小头。当天晚上陈立奇就被陈蒙打得上蹿下跳哭喊不止，趴在他家门上还能听见陈蒙拿塑料拖鞋抽打陈立奇的呼呼声，他不停质问道，才多大点岁数！偷去搞哪样？偷去搞哪样？喊口号般的声音在弄堂走道里回响。
在富裕家庭里长大的陈立奇难免大手大脚些。杨素在农村合作社上班，工资挺高，在我幼小无知的那些年生，总以为钱就是她印出来的。她在那栋破旧的银行大楼内上了好几年班，每次同外婆拿着存折去取钱都能见到她在玻璃隔断里忙碌的身影，对我而言，那地方是个神秘的禁地。后来杨素被调到离随城半小时车程的岭花上班，乘坐的中巴每次经过岭花总要停留片刻，我却从来没进去过。那样过了两三年，杨素就被逮捕了，原因是利用职务便利使用他人信息非法虚假贷款。数额一百多万，判了四年。杨素用了很多人的身份证办贷款，其中甚至包括我外婆的。我和陈立奇都没有亲眼见到她是怎样走上警车的，警察一通电话告知了所有事情，陈蒙带着陈立奇就赶去了岭花，奇娃儿见没见着杨素，我不知道，但从那天起他就变了性格，变得不爱说话，整天待在房间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高中也读不下去了。
一年当中，有数不清的这样的检查，交替而来，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罗云初生牛犊不怕虎，被问到问题时敢于和在场专家理论，倒也能说出个一二三令对方短暂怔住，但大多都是站不住脚的。检查期间开着大大小小的会，有时临时通知开会，就地进行，所以我们时刻保持着警醒。有个领导在我拿资料进去时便以方便沟通为由加了我的微信。我与罗云在酒店大堂等得有些闷，我看着聊天列表里被顶置的那位领导的头像，担心随时会出现小红点。殚精竭虑的，比搬一天砖还累。小红点终于还是出现了，发了一篇文档过来，还有串文字，你好小伙子，麻烦你帮我们填写这次检查的反馈报告。我认真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反馈报告从来不给我们看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鸡蛋里挑骨头很常见，没查出什么来也要写点不痛不痒的小问题，这次怎么让我们自己写。罗云说，告诉了你他们是来喝酒的吧？我问，吴超怎么知道的？他昨天送领导们赶赴饭局，酒就放在他车里，他能不知道？我想了想，或许这便是真相。大堂充足的暖气烘得人意志薄弱，我将文档转发给了罗云。这次你来写吧，罗云仰起来想揍我，我扭头跑出了门。真想立刻睡一觉啊，或者立刻再去吃碗奇娃儿米粉。
杨素入狱后，陈立奇瘦得像根电线杆。陈蒙知道我们关系好，打电话让我劝劝陈立奇，好歹把高中念完，混个文凭。说实在的，劝人这种事我最不擅长，何况是劝学，我自己都还在苦海无边的高三挣扎着，如何去劝一个性情大变的人。但我硬着头皮打给了他，他几乎不说话，我说一句他应一句，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就是在那个时刻，我头一次感到与他之间产生了距离，有什么东西隔在我们中间，再无法随心所欲的交谈。又过了段时间，他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陈立奇去了他四姑家帮忙，干过好几种工作。拉啤酒，开出租，摆摊卖烧烤，进店学炒哨子。他现在拿手的活计就是那时候跟别人学的。他住在四姑家楼顶简易搭建的阁楼里，终日寡言少语，常常感到孤独。干了两年，自己存了些钱，在当地按揭了一套面积很小的住房。他四姑夫从前是卫生局局长，家庭富足，人脉甚广，逢年过节至家中做客的人源源不绝。他去的第三年，他姑父退休，来往的人就明显少了。家中开销大，他家那儿子又是个败家的，渐渐出现经济上的问题，才想起陈蒙还欠着他们家十万块钱。陈蒙自家庭变故，事事力不从心，拿不出钱来，那四姑便把办法想到了陈立奇头上。四姑带他去贷款，用他的名字，承诺如果陈蒙每月不能按时还，就由她来还，不让孩子为难。陈立奇心思单纯，没想太多，这事又与自己父亲相关，便跟着去了。钱还了，他也负债了，而那一句由她来还也成了空话。自己按揭的房子脱不了手，又跟着贷了款，两头还钱，生活更加艰难起来。年纪小的时候，从未曾想过那么远，未曾想过将来，以为日子会永远无忧无虑地过下去，以为生活会待自己永远宽厚。但其实大家都是很普通的人，能够因为种种事情就改变了生活的轨迹，而这样寻常不过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又来到了奇娃儿早餐店。陈立奇还在忙碌着，他在熬骨头汤，炒辣子鸡，软哨，脆哨。炒完这些，又包起了馄饨。他见我来，招呼我坐，比早上热情，也许是因为现在没有客人。我有些诧异，问你这儿不是只卖早餐吗？他说，等我发现时，牌子已经挂上去了，又不好让他们再取下来，也不想辜负我妈的心。其实我早中晚都开门，在这里一整天。他的话多起来，再不似当年闷不吭声的少年，这很难得，所以我听得认真。他继续说，我妈让我别这么幸苦，这附近有幼儿园，清晨吃早餐的人很多，可中午和晚上比较冷清，有时进来一两个人晃晃便走了。我说，你这味道算是随城顶级了，相信我。他哈哈大笑，你不知道，这后面虽然是个小区，人多，然而户户只在家中做饭，不舍得出来花一分钱。晚上我关门比较晚，能守一个人算一个，钱想要进口袋，永远费劲。我见他沉了脸，便岔开了话题。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谁？我看见你妈了。
杨素关了四年出来，就将自己藏起来了，谁也找不到，也不联系陈立奇，更不相见。不重要的人，都当她还在里边，而重要的人诸如陈蒙，已经再婚了，对方带着个女儿。杨素与陈立奇再联系时，她也再婚，回到了随城。这些年，他时常想念母亲，想问问她当初为何要做那违法的事，难道真如别人七嘴八舌所传是在岭花裹上了别的男人。但当真正见到杨素时，他无法启齿，流泪也很少，只是深深地拥抱。据他说，杨素与陈蒙从未遇见彼此。在这小小的南方城市，偶遇时常发生，命运曾经紧密相连的两人却永远阴差阳错，像是一种对过去的彻底瓦解。
陈立奇听见我谈起杨素，便问我，你觉得她变样没有？我说没有。陈立奇摇摇头，她变样了，从前她不是这样。我又问是哪里变了。他回答不出来。我说，你也变得不同。生活中啊，谁会永远不变呢。
外面的街道又拥堵起来，车峰高涨，它们再次相遇。正午的阳光照着大地，照着这座城市中来来往往的人潮。不远处的幼儿园喧闹开来，接孩子的家长们自觉在学校门口排成一条长龙。罗云发来短信：我太强了，报告搞定！我笑了，回他：好的……我爱你。我承认在发出我爱你三个字时自己怀抱着某种明媚情绪，想给别人更大的善意。最后，他回复了我N个巨大的问号和一张灿烂的笑脸。而陈立奇呢，不过短暂的几个小时，我们填充了彼此缺失的时光，如果能重来，我会主动找到你，认真看着你，问候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