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59期“空”专题活动。

这一年冬天，我在一处废弃的火车轨道旁认识了米莱。她通体雪白，一双深邃的蓝眼睛泛着忧郁的光，令我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当时我正饿着几天未吃饭的肚子，来到这里是想碰碰运气。

米莱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我的狼狈模样，在我面对自己丑陋的外表，自惭形秽羞于开口时，她主动问我：

“你去哪？”

她没有问我的名字，没有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竟然问的是我去哪儿，似乎只要下一秒我说出我要去的地方，她就会跟我走。实际上我一直都在流浪，无处可去。

“不知道去哪。”

“不管去哪儿，可以让我跟着你吗？”她的声音很好听，好听到我没有办法拒绝。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是近百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我和米莱扛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走在街上四处寻找食物，但连续几天都一无所获，同时由于寒冷的天气，米莱的身子渐渐有些扛不住，开始频繁生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无比怀念起从前街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日子，我是多么希望人类能够像以前一样开着门，大街小巷都遍布他们的吆喝声、说话声、嬉笑打骂声，我多么希望他们的身影能把这空荡荡的街道填满。可是，四周都很安静，空无一人的街道除了我和米莱，竟看不到别的身影。

米莱对我说，人类不是天神，他们也会有害怕的东西，比如——病毒。

似乎是从三年前开始，一种病毒便在人类世界悄无声息传播，等他们发现并想要控制时，已经晚了，大批大批的人类住进了白房子。咳嗽，发烧，呼吸困难，直至最后死亡。我曾亲眼见过一个人类感染病毒后日夜挣扎的可怜模样，所以我很害怕米莱也会这样。

我带着米莱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巷子，带她去了平日里 24 小时都不会打烊的超市，带她去了很多专门给我们动物看病的诊所，可是无一例外，那些平日里挤得密不透风的地方，如今全都门窗紧闭。

米莱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变得更忧郁了，一同变化的还有她越来越削瘦的身体。我知道，再这样下去，米莱可能就抗不过这个冬天，我也会扛不过这个冬天。平日里让我害怕、嫌弃、憎恶的人类，我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够像以前随意走在街上，我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没有他们，我们根本活不下去。

那一天，我试图进到一个小区里面想偷偷翻窗去给米莱找一些食物，可还是让我失望了。一连去了好几家，那些人类的家里竟然一点食物都没有，别说新鲜的食物，连烂水果、烂菜叶这样一类东西都没有，平日里摆放满满当当的储菜柜打开都是空的，他们比我们好不到哪去，个个也是面黄肌瘦显然饿了很多天。

那一天，我是噙着眼泪回来的。

米莱安慰我，我们猫有九条命，如果真的饿死了，也还有八条命，我抱着她，难过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米莱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相拥着说了很多话。我告诉她，等病毒过去，人类像从前一样开门做生意，能随意走在街上时，我就带她去吃烧鸡，我知道哪一家的烧鸡最好吃。我还跟她说，等病毒过去，就带她去看医生，我知道哪家的医生最温柔，救过很多我们的同类。说到最后，我担心她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可第二天醒来，她已经僵硬了。

我不知道这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我也不知道让人类都害怕的这场病毒什么时候才能过去，我更不知道街上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从前的川流不息、人山人海。尽管我是一只猫，我却由衷希望，人类的身影能够遍布大街小巷。

人山人海，才是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