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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在别处

2024-04-26  本文已影响0人  花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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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桃源

“由四川过湖南靠东有一条官道道,官道旁是一个名为‘茶峒’的小山城,城里有一条小溪,溪边有座白色的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随镜头一点一点的拉近,我脑海中朦胧的浮现那样的一户人家,憨厚的、淳朴的、纯粹的……这里没有喧嚣的车马;没有刺得人眼睛直发晕的霓虹灯;也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的只是纯朴的人们,皮肤黝黑心肠却一片澄明;有的只是青山绿水,或许还能听到船桨划开潺潺流水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在这里都似乎放慢了节奏,缓慢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耐,恬静而美好。

这样的边城不禁让人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尽管这里没有缤纷炫目的桃花。

跟随着作者的笔墨,我就好像坠入了一个美丽的梦境,看见了一个白发苍苍的硬朗老头,他的身边是一个眼眸清明如小兽的翠翠,乖巧而天真浪漫,祖孙二人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着和煦的阳光,或撑着长长的竹竿,从河的这端缓缓向另一端滑去,如此往返重复。不久大方洒脱的顺顺也登场了,然而他并不是主角,主角是他两个结实如小公牛,能架船,能泅水,能走长路的儿子——天佑和傩送。接下来两兄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孩的故事未免有些落伍,然而沈从文老先生妙笔之下,将两兄弟的“夺情之战”诉说的唯美而悠长。翠翠梦中那盘旋的歌声,恐怕也不断地在每位读者的灵魂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吧。

一直看到这里我都坚信——这里就是桃花源,一个没有忧愁和残忍的地方,然而沈从文并非陶渊明更不是安徒生,他写的是经过他文字润色的小城乡的生活,而非童话。是生活就有让人无法避免的意外,所以天佑这个淌水好手竟然长眠于海底;是生活就会有不可挽留的离别,所以翠翠的祖父才会在一个雷雨大作的日子黯然离去;是生活就会有很多遗憾和迷惘,所以才会有翠翠不知何时是尽头的等待。

后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阅读这本书,我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从一开始这里就不是桃花源,尽管它能给人以桃源的错觉。在我看来一个地方能成为桃花源,在于其与世之隔绝;在于其社会之大同;在于人心之鲜欲寡求。这里的人或许很少外出但终究不是与世隔绝,这里的社会或许大兴重义轻利的风气,但始终无法达到“天下为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境界;这里的人或许淳朴而勤奋,但却并非无欲无求。

尽管如此沈老先生的《边城》还是如此令人向往,或许就是因为它不像童话般的虚无缥缈,也不如现实般的沉重与繁杂,它游走在梦幻与现实之间,给想寻梦的人以寻梦的机会,给迷茫的人予救赎——原来我们还曾经这样活过,或许我们还能再次生活在这样一个纯粹的环境中。

似爱非爱

在看《边城》前就听到不少的朋友说起里面的爱情,说它实在清澈得让人向往,很唯美动人,像一首歌。有一个朋友说天佑的成全很让她感动,天佑真的很爱翠翠,只要她幸福就好,宁愿一个人背负伤痛离开,他只是输在了歌声不美上,很替他惋惜,没想到他后来竟然死了。

因为好友的一句感慨,让我更加仔细地阅读了《边城》中翠翠与天佑有所交集的章节,但看完之后一个问题却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中:天佑对翠翠的感情真的是爱吗?

翠翠和天佑两人的首次相遇是在端午,两人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也就是知道彼此的身份,或许天佑对翠翠的好感就是从那一面之缘上来的。于是我就在那时暗暗地期待接下来两人关系的发展。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下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的章节竟是天佑托人询问翠翠爷爷把翠翠交托给他,我一向自以为强悍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抽动了一下,是该感慨他下手真快,还是赞扬他真直率?当真吓了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漏掉了几个章节,反复往回看才确定,确实是见了一次面就谈婚论嫁了。这难道是爱情吗?爱情应该是两个的事吧,可那时的翠翠除了知道这个人是老大天佑外对他毫无情愫,对他的了解也只是旁人那里听来的零星碎语,恐怕这两人的“情”只是天佑的一厢情愿罢了。那天佑对翠翠的是爱吗?“老伯伯,你的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这是天佑对翠翠的评价,之所以把这句话拎出来并非想批判天佑的以貌取人,而是由于他和翠翠两人的交集实在太少,让天佑对翠翠的认识只能停留在外貌上。“观音”是什么?是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美丽神女,当然在这里我更相信它代表的是美好,我们都知道翠翠是美好的,为此我觉得当时天佑对翠翠的情,更倾向于对美好东西的向往,如果让他遇到另外一个如翠翠一般像观音的女子,一样会去追求和角逐。

我觉得天佑之所以没能得到翠翠的爱,唱歌不好只是浮游于表面的原因,天佑的爱情观和婚姻观是造成他失败的根本原因。“我要个能听我唱歌的情人,却更不能缺少个照料家务的媳妇。”很明显在天佑看来媳妇的标准就有两个:一是美丽,二是能干,这样的女子并不难找,翠翠是其中一个,却不是唯一的一个。“不咧,人家以为这件事情你老人家肯了,翠翠便无有不肯。”这句话是借着旁人的口说出,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在天佑看来只要老的肯了,小的也必须肯。这不是古代传统的“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吗?

因此与其说天佑在翠翠的感情上是输给了傩送,不如说他是输给了作者,翠翠爷爷给出了“车路”与“马路”前者代表着传统的婚姻关系,后者代表两情相悦而相结合,恐怕作者是更支持后者的吧。

心相悦兮君不知

在我看到翠翠和傩送交集时,不禁感慨作者的“偏心”。他和翠翠的初次相遇颇具戏剧性,傩送遇到了焦急等待爷爷的翠翠,翠翠因心情欠佳误会了他,骂了摊送,但傩送却毫不介怀,还帮忙派人找到了翠翠的爷爷。这样的经历对一个鲜少和同年龄男孩相处的女孩来说是极具魅力的,傩送给翠翠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之后傩送为翠翠的爷爷送还酒壶,并邀翠翠端午去他们的吊楼游玩,还把自己亲手抓的鸭子送给了翠翠,此等大献殷勤之举,恐怕又让翠翠对他的好感倍增、情愫猛长,最后他更是在河上唱起了那让人灵魂触动的歌。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两情相悦似乎成了必然的结局,但为什么最终只得到了“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来,也许‘明天’回来。”这样一个结局?

我认为翠翠的懵懂、娇羞和回避是促成这结局的一大因素,那青山绿水给了翠翠天地间的灵气,浑厚、正直、淳朴的爷爷给了她天真、憨直,但爷孙俩再怎么无间都不能跨越两者年岁和性别上的鸿沟,爷爷只能是爷爷,不能完全担任起母亲和父亲的职责,因此对于爱情,翠翠一直处于懵懂的状态,当爱情来临她不知所措,选择了娇羞和回避。原来翠翠的羞涩是美好的,毫不做作,让人怜惜,如果天佑没有因为意外而死去,我相信傩送绝对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来获得翠翠回应,成就一段美满爱情,但意外却发生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这时翠翠娇羞和回避某种程度上促成了傩送远离茶峒。等傩送离开了,翠翠才从别人口中知道那令她灵魂飘起来的歌声原来是出于他之口,那是怎样的遗憾呢。

在翠翠身上,我还感受了一种中国传统女性“压抑”的气息和“被动”的心态。明明是喜欢傩送的,却一次又一次地躲开自己的心上人,要知道如果她没有躲开,要是她在傩送面前表现了些许自己的心意,那么结局就可能完全改变。文章的结局从文学作品上来赏析确实是恰到好处,留有无限的遐想。但我就纳闷为什么就不尝试着找傩送回来,只是在那里被动地等待幸福降临呢?如果他永远不回来,难道她就要这样等待一生,孤苦一生,蹉跎一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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