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作为通俗大家的柳永
唐宋诗词大家里,有两个人,都是文名很盛,文采风流引起当朝皇帝的注意,本来可以凭借诗词文采而仕途通达,但因为他们的某诗某词的主旨,引起皇帝的反感,而被朝廷疏远,可以说一生无为。这样的文坛公案,引起后人的议论纷纷。
这两个大诗人,一个是唐代的孟浩然,一个是宋代的柳永。
孟浩然是志在隐逸,所以年纪轻轻就有隐的志趣和行为,后来,四十多岁了,想是不甘寂寞,也曾到京城游历求仕。一次,孟浩然在朋友王维的家里竟然遇到了当朝皇帝李隆基,千载难逢的机遇就在孟浩然的面前,王维向皇帝推荐孟浩然,孟浩然竟然说出,“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的句子,惹得唐玄宗大怒说,是你不求上进的,为什么要怪我呢
柳永这个人,与孟浩然的志趣是不同的。他没有孟浩然那么飘逸的志趣,他是有功名心的,要做官的,虽然只做过屯田员外郎这样的小官。但和孟浩然相同的是,柳永也因为他的词,竟然得罪了当朝的仁宗皇帝。宋仁宗应该说一个较开明仁慈的皇帝,但也被柳永的一首词给惹毛了。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作为通俗大家的柳永柳永的《鹤冲天》这首词是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放浪颓废的人生倾向的: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龙头,是指状元,柳永,因为没有考中状元,自是很失望的,既然没有如愿以偿,何不放荡逍遥、恣意寻欢呢?在柳永看来,才子词人就是白衣的卿相呢!所以,柳永索性就不在意功名事业了,且到烟花巷陌里,寻访意中人去也,倚红偎翠,环肥燕瘦,情感、肉体的欢愉都是畅快的事情。这些话,都是有一说一的大实话,也是许多风流才子心中想而不敢说出来的,偏偏柳永都给不加掩饰地道出来了。青春是短暂的,宁愿把世间的浮名,其实就是读书人所看重的功名事业,统统抛去,不如换来和歌妓们的浅斟低唱、卿卿我我吧!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作为通俗大家的柳永柳永忠实的坦白,可谓大胆直率,但也是触碰了儒家人生观的底线,这个是不能为正统的观念所能容忍的。
据说,宋仁宗看到了柳永的《鹤冲天》,大为生气,斥为浮华,批到“且去填词”,这样,柳永基本上失去了在仕途上上升的可能,只能沉沦下层了。这个柳永,以后就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辗转于仕途、羁旅、冶游中,消磨一生,凄凉一身。
再看柳永的一首冶游的词《秋夜月》:
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向尊前、闲暇里,敛著眉儿长叹,惹起旧愁无限。
盈盈泪眼,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奈你自家心下,有事难见。待信真个,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
柳永与这个女子从前也是有情有义,亲哥热妹的,后来与歌妓分别,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有想到,竟然不期而遇,看见她,愁眉苦脸,长吁短叹。重逢后,耳鬓厮磨,歌妓泪眼盈盈,在他耳边倾诉万般的幽怨,但是柳永又能怎么样呢?他浪迹四方,处处留情,此时的柳永,只好安慰歌妓,等我无牵无挂了,就与你永远在一起。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作为通俗大家的柳永柳永的话肯定是真的,他对这些青楼翠苑的歌妓们是情意深深的。好一个青楼女子的知己,体贴入微的浪荡子,他的言行确实就在这些烟花女子中赢得了爱和尊重。
我们发现,柳永与孟浩然的大不同,同是被皇帝关注过的大诗人,孟浩然虽然一生隐逸,但终究是士大夫一类的人士,清高骄傲,孤芳自赏;而柳永呢,就是民间浪子,惯于冶游章台的潦倒文人,他不孤高、不自傲,因热衷功名而不得,索性过着自由颓废的生活并坚持到底。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作为通俗大家的柳永从词的发展上看,柳永的这首词是典型的俗词、俚词,这和当时词坛上晏殊、晏几道、欧阳修、张先等文人词的典雅雍容的格调是相冲突的。但柳永的词,最切近大众生活,通俗文艺的路子,就如邓丽君的歌曲,受到万千民众的喜爱和传唱。
用今天的话叙说,柳永就是一个最佳的民间歌词大师,那些通俗歌手,每得到一曲新的曲子,必求柳永给作词,这样就传唱开来。所谓“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