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就是把家从地上搬到地下

为媜

人到中年后，尤其是老公罹患癌症离世后，死亡就开始走进了我的世界。它如同一个魔鬼，日夜盘旋在自己的世界中，挥之不去。

常常担心自己会突然死去，就如同我单位的同事。今日还好好的，第二天就阴阳两隔。我在想如果他们知道第二天就会离开人世间，他们是否还会熬夜修改课题，是否还会深夜喝酒？不幸不知何时降临到头上。这样的恐惧和担心一直萦绕着自己。

因为最惦念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担心他成为孤儿。脑海中频繁出现不幸的画面。我想我这是病了。我需要深度处理自己的内在。

最近沉溺在书籍的世界中。希望通过书籍能给与自己答案。今天碰巧看到了刘亮程谈及自己如何写《先父》的文章。大概是死亡就是从地上搬到地上。回乡时，他的叔叔对他说，等你再回家乡时，我不是在地上就是在地里。你都可以找到我。轻描淡写地描绘着自己的生死，这深深触动了刘亮程。

我在几个同学的群里发了两张我和老公在雪地里的合照。十几年前的。照片中的自己被老公从后面拥围着。我姿势稍微往下蹲着。两个人开怀大笑。我发给他们说，我只给你们看。一个女同学说，你笑起来真美。我说，好久没有这么笑了。

现在能轻松得谈及老公，也能很自然地跟人们说起他。当然，还会有哀伤的气息，但是能够去面对。我说，他永远是43岁。永远年轻。

我们在群里继续聊着。说不准我会来一场黄昏恋呢。我笑着说。这个可以有，另一个同学立即回复我。那我一定找一个比他各方面都要强的。立即遭到同学的反对，说，不要对比，关键是两个人合得来。我回复说，我现在是的更好的自己，我相信我能吸引更好的。

可以和他人谈论死去的人。我想我已经走出丧失的创伤。

窗外还在下着蒙蒙细雪。我在想，他还活着。今年就48岁了。那这中间的5年，他只是出差了。去了一趟远门。有的人因为特殊的事业，隐匿世间二三十年。老公这5年不是很长。他推开家门，反手把门带上，从家里狭长的过道中走来，两手搓着手说：真冷呀！老婆，我回来了，儿子呢！然后他走近卧室，把公文包放在固定的沙发床的一角，开始脱外套，脱裤子，脱鞋子，然后，往沙发床上一躺，说，还是家里好呀。外面再好，都不如家好。我随着他的声音走进去，定定地看着沙发床，看到的仅仅是一个沙发床。

我愣愣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继续发愣。屋子死一般的寂静。窗外也安静。世界都安静了。内心开始喧嚣。我只是在世间多待些岁月。以后，我也会搬家，从地上搬到地下。听说有平行空间。那老公在另一个世界里是否继续还是我的老公，亦或是他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宁愿相信平行空间的存在，那样的话，对死亡的恐惧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