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
夏威夷的天空蓝得深沉,就像画笔涂抹的蓝颜料。
白云也是白得就像假的,如果云朵不是缓慢移动,几乎看不出不同。
我坐在车里等Tina,自从上个星期她去做CT,好像消失了般。
1)
Tina55岁才结婚,老公Ray是个白人老头,比她大了10岁。
没有人看好他们的婚姻,居然走过了10年。更令人惊奇的:他们的婚姻只能是个叫做婚姻的名词而已。
如今是老头与老太婆,没啥意外,多半这样到底了。
看见Ray,我就有点烦。
有次说好7点接Tina,碰到路上塞车。夏威夷近几年车多人多,好像买车子不要钱。多数家庭两台车。
我匆忙赶到时,已经7:10。
Tina站在大门口有点失神。Ray与她并排,高出她一个头。
我停下车,打开车窗。Tina一动不动站着,就像傻了似的。
Ray板着面孔,对我视而不见。我没有欠他的钱,还免费接送了他的老婆。
这本来该他做的工作,让我好心包办了。他为啥对我生气?
“你晚了十分钟。我没有时间等在这里。”Ray气呼呼的。
我更是气坏了,没有理他。“Tina,快点上车。”我再呼唤一声。
待Tina系好安全带,我猛踩油门,绝尘而去。Tina没来得及与她的老公Ray说再见。
平时他必定到车窗前,与Tina拉拉手。那次他拉空气。
想到这里,我就想笑。希望这次他不要与Tina一同出现。
五分钟后,Tina终于露了脸。果然Ray就在后面,他的手里还有个箱子。
75岁的他还在上班,负责管理这栋大楼。平时大楼里左邻右舍都会送些小东西给他。
他没有牙齿,凡是吃的,几乎都无法消受。用的都快要过期了。
Tina每次会搬一箱她认为有用的物品给Anna家里。
“Tina,太重了,过期了就不要了,你又整了一箱。”我告诉她:“你哥哥家里大把钱,还在乎这些吗?”
Tina只是看了我一眼。她满脸乌云,神态萎靡不堪。
难道真的是我猜测的病吗?
Ray将箱子搬上后车厢,他转到前面车窗,对我礼貌性的点点头。
他拉着Tina的手,看起来很勉强。
拉手的时候、Tina的眼里有一丝不易擦觉的忧伤。
2)
Tina坐在自己的座位,沉默着。
我按了一下CD,席婷迪翁的歌曲太迷人了。
“安妮,我还能活几年?”Tina的声音很轻。
“活几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的每一天,你都是死而无憾的。”我说。
“CT结果出来了。我是肝癌。”后面就是沉默。
Tina的表情早已告诉了结果。
“你老公Ray怎么说?医生怎么说?”我盯着她的脸。
“医生说可以活2年。如果动手术切除。Ray说他没法照顾我。”Tina的说话声越来越轻。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似乎不在车里。高速公路整贴着海岸线,椰子树在风中死劲地摇晃。
席琳迪翁的歌在车里悠扬地盘旋着。虽然是英语歌,她吐词清晰,韵味浓郁。
“你们是法定上的夫妻,他不应该这样对你。平时不都是你照顾他吗?他住院期间,你每天都去探望。”我很气愤。
“安妮,说实话,我们结婚了,可我们一直都是各住各的。他住在一楼,我住在18楼。就像女朋友。”Tina的表述顿时很有条理。
“难道像我与你这样的好朋友吗?”我气不过。
Tina又陷入了沉默。
蓝蓝的天空突然黝黑,转眼就是大雨。我将刮雨器调到最大档。
雨水随着刮雨器的转动而转动,我瞄了一眼Tina,她双眼紧闭着,黝黑的皮肤很配下着月的雨的黑沉沉的天。
“Ray与我结婚前有个日本女朋友。”Tina的说话声像蜜蜂的鸣叫声:“他每个星期有一天会去帮她。”
我有点恶心。Ray那副尊容,看都不想看第二眼。一般白人西装笔挺,脸容整洁。
Ray满脸胡子,牙齿掉光了,嘴瘪着。衣服皱巴巴的,虽然是正宗白人,那面色像菲律宾人。
日本女人还看上了他,不知道这个日本女人哪根筋错了。
Tina长相也不敢恭维,至少比他年轻,还有不少的积蓄,继承了父母一笔不菲的遗产。
结婚后各住各的,我也是醉了。
只是不明白他们为啥还结婚?
“他有女朋友,你为啥还与他结婚?”我都忘记了Tina有肝癌的事情了。
“他要选择我,他与女朋友分手了。但是每个星期去她的店里帮忙一天。”Tina说话就像赢了的口气。
“唉!可怜的女人。”我在心里呐喊。
“干嘛各住各的,既然婚都结了,住在一个屋檐、可以端茶倒水吧?”我有点耐不住了恼火。
“管他呢?反正他选择了我。”Tina又开始木纳了。
“如果我死了,我的钱和遗体全部捐给皇后医院。医生让我选择免疫治疗方案,免费。”Tina有气无力。
她的嘴唇更紫了,眼睛紧闭,疲劳铺满全身。
3)
Tina怕癌症,更怕Ray离去。
女人啊
结婚10年,内容只是名字叫做婚姻。
Tina让我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