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关爱
晚上七点多钟,在夜色的包围中,我和爱人驾车回到了自家楼下。下车拿行李,一个装洗漱等必备用品的背包、我的一件备用的防寒棉服、妹妹给的一瓶咸菜,就是此次从老家归来的全部行囊。
爱人毫不费力拿起所有东西,嘟囔了一句“可怜”,准备上楼。我两手空空和爱人并肩走着,对于这样的简单轻松,似乎有些不适应。
“为啥说可怜?”我明知故问。
爱人举起那瓶咸菜,晃了晃,“这一瓶咸菜,和原来的满载而归相比,难道不可怜吗?”
“你知足吧,如果没有妹妹,这瓶咸菜也没人给你!”我知道爱人在意的不是东西,而是一种失落的情感。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一路上都被一种失落的忧伤笼罩着。没有人相送,没有了沉重的行囊,失落的背后是暗自心伤,是对多年来替我收拾行囊那个人的思念。
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勤劳节俭,前半生在乡村,后半生居住在家乡的县城。我长大后在距离家乡百公里的市区工作、成家。市级城市总要比县城繁华一些,商场、超市、购物、出行有诸多便利条件,按理说,生活物资是不会短缺的。
可母亲却不以为然。也许是觉得我生活经验不足,不会料理家务;也许是担心我忙碌,顾不得细枝末节;也许是体谅我工作辛苦、挣钱不易,应少些开销。每次从母亲家离开,母亲总要搜罗各种吃喝和生活用品,让我带回自己的小家,慢慢享用。
说心里话,对于母亲准备的东西,我是不愿带走的。因为好点的吃喝用品,都是母亲从自己手中省下的,并不是家中就盛产那些东西。只是母亲想着要把她认为的好东西留给儿女,才一再强调,家里还有,让我把多余的带走。其实,有些东西是母亲特意上街买来的。
母亲是从60年走过来的人,经历过那个极度贫困、缺吃少喝的岁月,不仅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品德,对衣食无忧的日子更是极大的满足。
而我是生在红旗下,虽然未在蜜罐中泡大,但也未曾经历什么苦难,比起母亲已是幸福的一代。吃、穿、用品几乎都要优于母亲,何况我还有工资收入。而父母的生活,仅仅依靠父亲一人的退休工资。
就这样,母亲是希望我把东西带走,我一是不忍心让母亲花钱破费,二是嫌大包小包,有些累赘,推辞不拿母亲给准备的沉甸甸的行囊。
面对我不耐烦的推辞,母亲总是满脸堆笑地解释“这个不重好拿”,“你们上班没有时间做饺子”,或者是“帅帅(我的儿子、母亲的外孙)爱吃”……母亲搬出的一大推理由,无非是想让我把所有东西都带上。
我的再三推辞,有时让母亲扫兴落泪,有时佯装生气,我一看情况不妙,只好乖乖把东西装上车。那厚重的行囊让我“不堪重负”,让我“叫苦连连”。但我知道,行囊里的大包小包、瓶瓶罐罐,分明装满了母亲对我的关爱。
这份关爱无微不至,为做起家务笨手笨脚的我,带来了极大方便。让我毫不费力就能吃到自己喜欢的美味,不用花钱就能获得生活所需,让我在悠哉悠哉中感受着被人关爱的幸福。
收拾好行囊准备上路,母亲又嘱咐我:好好吃饭,每天晚上别熬夜,早点睡。叮嘱儿子:好好学习,听爸妈的话!直到车子发动,我摇下车窗,催促母亲回去吧!保重身体!车子开始起动,渐渐提起的车速告诉母亲不必追。透过车窗,我依稀看到母亲在极目远视,母亲的身影渐渐缩小,直至隐没在道路的转弯处。
这种沉甸甸的关爱和幸福,随着母亲的病逝,已变成我生命中温暖的回忆。每每想起,心中无限伤感。
生活,在亲人间的相互关照中,显得忙碌而充实。当牵挂你的人不在了,生活变得简单轻松,心里却是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