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钱（二）

三

老爷子心里很清楚，子女们的态度有相互推诿的成分，也有现实存在的因素，但是谁是啥样的人他心里有数。于是，他的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

“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作为老人我也理解你们的难处。”老爷子说到这里顿了顿，把子女们挨个看了一遍。虽然退休多年，但是官场上养成的上位者气势尚存，那犀利的眼神不怒自威，让接触到它的人不自觉低下了头。

看到子女们不自然的神情，老爷子笑道：“人生几十年，说长也很漫长，说短也很短暂。你们小时候的样子都恍若昨天，转眼间又为人父母了，我呢，已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这是自然规律啊，再伟大的人都不能幸免。

这身子骨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现在的情况还是轻微的，发展到后期是什么样，我清楚大家也都明白。为了把我的养老问题解决好，免得以后为一些事情扯皮，我决定……”

在老爷子说话的过程中，子女们一边听着一边低头打自己的小算盘。一听说老爷子要自己安排自己的养老问题，顿时有些好奇，一个个打起精神想听听他能提出什么方案。

“家里的情况大家都清楚，给你妈治病欠了一屁股债，这些年一直在用我的退休工资偿还。好不容易存了一些钱，给后老婆子看病又花光了。目前为止我手里只有这套房子，当初单位福利分房自己掏了六万块钱。我这样被折腾来折腾去，也就没有什么可以遗留给你们的了。

我的意见是，谁负责给我养老，将来这套房子就归谁，我的退休工资作为家里的生活开销和侍候我的工钱全部由他支配。我也知道，这房子值不了几个钱，一千多元的退休工资也有点少，我也清楚，谁承担了这件事，谁肯定会付出很多。可是我的情况就这样，因此，我还是希望在保证经济利益的前提下，以感情为重……”

老爷子的话说完，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一个个默不作声，表情严肃。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夫妻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默契，用眼神交流照样能心领神会。

“咳”，眼看着沉默的时间太久，迫于无奈老大干咳了一声，发出了自己即将发言的信号。其他人这一下来了精神，一个个挺直脊梁，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咳……我是家里的长子，按说老人的养老问题应该有我……可是……咳……”他看了一眼自家媳妇，接连咳了几声。看到媳妇轻轻点了一下头，接着道，“可是我家的情况又很特殊……我俩都在上班，孩子又上高中了……爹的房子和工资给不给我都无所谓，关键是时间上不容许……”说着话，他看向了老二。

“大哥和嫂子都在行政单位上班，他们正常上下班都不能保证有时间照顾爹，何况我呢！每天坐通勤车去单位，中午又不能回家，连节假日都不能保证。”老二见哥哥看他，知道是在提醒自己接着发言，于是，开头就把困难摆了出来。他扭头看了媳妇一眼，接着道：“她下岗后一直没事干，按说侍候老人的事非她莫属。可是她从小娇生惯养，到现在连饭都不会做，让她侍候爹我实在是不放心……”

大妹妹一直很淡定，两位哥哥发表意见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他们的脸。看到二哥不自信地低下了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按以前的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可是现在毕竟时代不同了。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按我说，就是整个天都能顶起来……”她发言充满了火药味，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警惕，生怕她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老爷子尤其多看了大女儿一眼，他知道大女儿心里有怨气，对过去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可是能怨谁呢？说来说去还是怨她自己。当初给她安排好了去工商局当打字员，可她偏偏喜欢上了乡供销社当营业员的同学，吵着闹着要去乡供销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