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和瑶瑶
2019/2/26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我最喜欢你。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张悬《喜欢》
文|镜 图|网络
我小的时候没有什么玩耍的时间，很早就开始认字读书，比小学同班的同学要多读过很多课外书，在我五年级的时候，我爹插着腰告诉我：“带你去转学，到了新学校好好表现，你比别的孩子懂的多。”可是我最期待的不是好好表现，而是又可以交好多朋友了。
上学的路变远了，可是我还是很开心，我穿着新衣服，背着蓝猫淘气的蓝色书包，里面是新买的双层铁文具盒，上面印着九九乘法表，还带一个转笔刀。
老师安排我和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瑶瑶做同桌，她的双马尾上扎着红头绳，红头绳上还有个小铃铛，真好看。
她也觉得我的文具盒很好看。
我们对视了一眼，她摘下了头绳，我拿起了文具盒，换了
真默契啊，我美滋滋的捧着红头绳，想道。
可是我突然发现我的头发根本就不需要头绳，那我岂不是吃亏了，头绳固然好看，却不能用，而她却可以用我的文具盒。
不行，我得要回来。
瑶瑶不给，我们就又默契了一次，同时伸出手，打了一架。
她的脸比我肉，力气也比我大，不仅把我打哭了，还摔了我的文具盒。
上课后老师看到了我俩的样子，问我俩怎么了，我抢先说道：“老师！她抢我文具盒！”
“是他抢我的红头绳！”
老师瞪了我一眼，“男子汉怎么抢人家女孩子的头绳呢！摔你的文具盒也是活该！”然后她把红头绳从我的手里拿了过去，给瑶瑶系上了。
还没收了我的文具盒。
现在想起来那可能是我第一次经受“你不招惹人家，人家怎么会打你”的成人逻辑。
回到家，相对于我的说辞，我爹显然更愿意相信老师。他狠狠地给了我一嘴巴子，“小犊子刚上学就学会调戏小姑娘了啊！”
那一次，我脸上的巴掌印很久才消下去，被同学笑了无数次，交新朋友也不可能了，我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极大的创伤，我感觉我就像书里的林冲一样被冤枉了，我爹就是押送我的官差，那小姑娘就是高俅！
此仇不报非君子！
我找到了同村的陈子，和他说：“我新同桌老好看了，叫瑶瑶，你要不要看看？”
陈子放着家里的牛，捏着一根树枝，嘴里嚼着的草叶子动了动，点头。
我就回身往家走去，露出了和书里的反派一样的笑容，此时此刻，我脸上的巴掌印不再是耻辱，而是我复仇的勋章！
第二天上学，就看到了陈子蹲在学校门口摆了个小摊卖铅笔。
陈子的小摊还挺火，等我回家吃了晚饭，陈子来我家找到我，挤眉弄眼地和我说，“我看到了，真好看啊。”
从此以后他就在放学的时候蹲在学校门口卖小玩意，看见瑶瑶就吹口哨。瑶瑶每次都红着脸小跑离开，奇怪的是，从没有人接瑶瑶放学。其他的家长看见陈子吹口哨，都只是笑笑。
瑶瑶每天上学都愁容满面，一到放学时间更是惊慌失措，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眼见瑶瑶每天都这副样子，深知玩笑开过头的我却不敢承认什么，只能不断地向她示好，把扇卡片赢来的卡片都给她。
有天，我回到教室，打算把今天赢来的卡片给她的时候，看到了她在收拾书包。
“还没放学啊。”我说。
她转过头呵呵一笑，“我要转学了。”
我愣住了，卡片掉了一地。
陈子也不再摆地摊了，他说服家里卖了牛，加上摆摊的钱，在学校旁边开了家文具店。
再见瑶瑶，是在大学暑假的一天，我回老家，街上碰见了瑶瑶，她已经不肉嘟嘟了，但是很好看，穿的很成熟，也染了头发。
“我来买点结婚用的东西。”聊着聊着，瑶瑶突然来了一句。
我一愣，“你要结婚了啊。”
我想起了摆摊的陈子，当然了，瑶瑶的新郎不是他。她给我看她的婚纱照，新郎看上去很稳重很成熟，很帅，看瑶瑶的眼神很温柔。
瑶瑶笑道，“以后可不能随便给男生介绍女生了啊。”
“啊？”想不到她都知道，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说：“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些年陈子帮了我挺多的。”
看着瑶瑶离开，我去尝试着寻找他当年开的文具店，竟然真的还在学校旁边，招牌有些陈旧，但还在营业。
玻璃门上贴着“复印”、“新到毛笔宣纸”的纸，还挂着几个小玩具。
见到我，陈子很开心的招呼我去后屋坐，我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发福的年轻人，好不容易从他的脸上找到了点当年的样子。
坐下聊了一会，我说，“那啥，听说……瑶瑶要结婚了？”
“是啊。”陈子喜笑颜开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信封，“我早收着请柬了，还在镇上的几个同学都收到了。”
“哦，那你……”
“我知道你要说啥。”陈子挠头笑着，“那15岁的事谁还当真啊，小屁孩闹笑话嘛。”
“那你当时和我说你是真喜欢啊。”我有点不满意他的答案。
他答道，“谁那个时候喜欢个人不都以为可以喜欢一辈子嘛，你还真当真了啊大学生。”
我问：“所以你现在不喜欢了呗？”
他回答：“是呗，喜欢人这种胡闹事，这么大了还能干出来么？”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聊起了别的话题。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文具柜台上边贴着女孩的照片。
嗯，是她。
后来的一个寒假，元宵节，我又回了老家上坟祭祖。
我的小学已经变了，从两排长长的平房，变成了三层小楼，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也变成了自动门。
学校边的店铺也都变了，多了很多礼品店、米线店、麻辣烫店……
我往校内走，门卫老大爷不让进，我想跳墙，却发现砖墙也变成了铁栅栏，栅栏的铁尖上还抹了黏糊糊的油。
那时候，最刺激的就是冲刺着翻过学校的砖墙，想象自己是武功盖世的大侠，瑶瑶被陈子在校门口骚扰的那时候，还曾问过我跳墙的办法。
我又去了陈子的文具店，却看到了瑶瑶挺着大肚子，扎着头发在里面拖地。
“……嗨。”
瑶瑶回过头来，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哟，是镜子啊，快进来坐。”
那热情的劲，和上次陈子招呼我一模一样。
瑶瑶知道我好奇的是什么，她放下了拖布，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我看着她，等她说。
瑶瑶的新郎当过兵，结婚时战友帮了不少忙，新婚之后，瑶瑶二人在镇上的饭店请那群战友喝酒。
酒过三巡，有一个战友摸了瑶瑶的大腿。
瑶瑶一忍再忍，战友得寸进尺，终于打了那战友一巴掌。
新郎平时便嗜酒，此时醉酒之下，对瑶瑶大声呵斥，还把瑶瑶推给那战友，让瑶瑶下跪道歉。
瑶瑶受不了委屈，夺门而出，又被追出来的新郎拽头发拽了回去。
饭店老板觉得要出事，出门大声喊人，陈子的文具店就在不远处，他赶了过来，看到了被打的瑶瑶，红了眼。
愤怒的陈子到后厨拿了把菜刀。
“判六年过的也快，现在生活也不错，生意挺好。”瑶瑶笑着说，“陈子说了，只要我等他，他出狱了就娶我，别嫌弃我这带孩子的就行。”
冲动的男孩改变了自己，却拯救了那个女孩。
六年，不知我们的小学又会变成什么样，六年，我们小学的一年级小豆丁们会被送去初中，六年，我身边的人又不知走了多少，来了多少，留下了几个。
我还记得陈子哈哈笑着和我说，“是呗，喜欢人这种胡闹事，这么大了还能干出来么？”
是啊，这么大了，干不出来了。
因为小时候的那个喜欢，就不曾停过。
END
我不喜欢别人喜欢你，也不喜欢喜欢别人的你，因为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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