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幸运,是此生得遇,而我开窍不算太晚
(无戒学堂)
吃饭席间,和父母回忆往事。说起记忆中父亲唯一一次朝我发火,还是因为年幼的我总算不清元角分换算,父亲越教越烦躁,恨铁不成钢地撕掉了我的课课练。后来,还是母亲用透明胶带替我一一粘补好。
父亲问,那你现在还生气吗?我笑笑,有什么好气的。
母亲在一旁说起我高三时朝父亲发火的情景,我是完全不记得了的。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的高三生涯是顺顺利利,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多半是靠运气。结果并不是。我所以为的顺风顺水,不过是忘记了当年吃过的苦。
母亲说,当年高考前夕,我每天熬夜,一盏台灯总亮到夜里一两点。这样的时日多了,父亲便看不下去了。在某个夜里,父亲提了板凳坐在我的书桌一侧,双手环抱,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盯着我。任凭我摔书砸笔,父亲自巍然不动,并用鼾声回应我的愤怒。
我惊叹道还有这么一折,询问父亲当年那一坐到底有何深意。父亲答道:“让你多睡点觉,少读点书呗!”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在身边所有的家长都在不断督促孩子多读书多做题的备考岁月,我的父母却总规劝我少读点书,可见这个家庭,是多么的特立独行。
在学习这件事上,我基本处于放养状态。自小学毕业后,父母几乎没怎么管过我的学业。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几乎很少拿成绩说事,但一旦我有需要,他们便挺身而出,成为我最坚实的垫脚石,托着我不断向上。
小镇上,最好的中学是一中,收分门槛也最高。中考报志愿那年,我的心里很没有底,和父母商量第一志愿报一中,用其他中学做保底。父亲大手一挥,让我三个志愿全部填一中,并称“就算考不上,交钱也要让你上一中。”那个时候,我哭得稀里哗啦。也不全是被父亲感动的原因,也在担心这笔钱会让家里变成负担。
但心里关于学业的大石头也因为父亲的这句话,彻底地落了下来。除了落榜会给家里带来经济负担的愧疚之外,中考对我而言,基本是无压力状态。那一年,我高分上榜,如愿就读一中。
高考结束后,我在网上对题,得到的结果让我彻底心凉。我沮丧地向父母汇报预估的战况,我可能要再复读一年了。母亲劝我,报志愿而已,又不会掉块肉,等成绩出来,试一试又何妨。我敷衍地嗯了一声,暂时将复读的计划搁置。
可以查分的那天,我们一家人出门爬山,把成绩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傍晚归家时,邻居进门关心结果,我们才惊觉原来可以查分了。分数比我预估的高出了一百多分,那一年,我意外地考上了北京一所211大学,贴上了“名牌大学生”的标签。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国考的招录岗位信息出来了。筛来筛去,只有两个岗位适合我的专业,一个是某小县城的铁路警察,另一个是拱北海关。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后者的好来,我也不例外。可是我的心里直打鼓,我真的适合这个岗位吗?我真的能考上吗?
那段时间,周围的人报了各种培训班,专攻申论和行测,而我不过是买了几本习题册往死里啃。再加之,参加一个培训机构的宣讲会时,台上的主持人一个劲地朝台下的学生强调,不报班,靠自学,申论不过二三十分。
这个时候,又是父亲站出来。既然你筛选出了这个岗位,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它的岗位,不就是给你们这些人设置的吗?既然有了这个机会,去练练也不错,全当为省考做准备。
那一年,我靠自学,申论得分40+,成功通过笔试。后来,因为忘了订机票,我在公园里欢度和母亲欢度三八节的时候,拒绝了参加面试。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的时候,他们笑话我的神经大条,却未曾说过什么数落我的话。
从前我总觉得,自己人生的上半场,凭借的全是运气。我总和旁人分享我神奇的考学经历。
中考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我意外地冲上了600分。那时班主任在课间休息时来到教室,让上了600分的同学站起来。看到我眯瞪着睡眼站起来的时候,她不可置信地反复向我确认分数。而我的中考成绩与那次月考的分数,分毫不差。
同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我高考的分数是最后一次模拟考的分数,我的英语四、六级成绩总是一摸一样。
这样的经历,让我不相信运气都难。
再和父亲侃起这段神奇经历时,父亲反问我:“你还记得那只癞蛤蟆吗?”
我一愣。中考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独自撑了伞离家往学校的方向走,路上看见一只癞蛤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是我的幸运物。
父亲接着说,“高考结束后,你曾和我说,你又梦见那只癞蛤蟆了。所以我总觉得你的高考一定不会太差劲。你看,果不其然。”
现在想来,与其说是癞蛤蟆带来的好运,不如说是父母赋予我直面一切的勇气。
在求学这件事上,他们从来没有给我施加过压力。没有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对我的成长过程颐指气使,也没有对我怀有过高的期待。
最近大热的电影《你好!李焕英》里,让我印象深刻的不是那些金句桥段,而是李焕英作为母亲对孩子最简单纯粹的希望:我不用你成为我的面子,你健健康康,高兴就好。
我的父母,亦如是。
日本著名治愈系作家小川糸曾经在某篇文章里写道,父母和孩子之间是不公平的。父母可以随时切断与孩子的关系,可孩子要想在这段关系里逃离,只能等待其中一方死去。
孩子拥有怎样的父母,就像一场未知的赌博。
我在二十七岁的年纪,明白了这个道理。原来,所有的考学求职经历都微不足道,我最大的幸运,是在这场惊世豪赌里,遇见了我的父母。而这份幸运,即将贯穿我整个的人生旅途,陪伴我走过一程又一程。
此生得遇,成为你们的女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