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塔人

2010年的秋天，在伊春的森林里，我和朋友爬上一座高塔，本以为只是一座荒塔，但意外发现塔上有一个看塔人。

看塔人大概三四十岁，中等个头，肤色黝黑，带着淳朴又腼腆的笑意，正吊在塔旁边的栏杆上做引体向上，看到我们两个姑娘气喘吁吁爬上塔来，停下来和我们打招呼，带我们在塔上欣赏了森林的美景，还抓了两把他自己的小零食松子给我们吃。然后在我们俩的央求下，他给我们拍了各种美照。最后，我们三人拍了一张合影。他对这个合影很郑重，拍照之前把衣服都捋捋平。

我们答应他会把照片给他，但是他并没有邮箱，更没有微博什么的，所以最后我们问他要了地址，回上海之后就把这张照片洗出来，给他寄过去了，寄的时候给他写了一张小卡片，告诉他我们认识他非常愉快，说以后如果来伊春还要到塔上去看他。

我们偶有书信来往，我给他女儿寄过小礼品，给他寄过上海的特产。他也回礼，有一次寄了一大包新鲜松子，还有一次寄了一支灵芝。他说起看塔这份工作的寂寞，因为要养家糊口，没有什么技术的他，并没有太多选择。

过了三四年，我们互相加了微信。他告诉我他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女儿已经初中，老父又生病了，他需要多赚钱，但他只是换到了另一座塔，更加遥远，更加偏僻，连游客也几乎看不到了。

他有一次说起想带女儿到上海来看我，也顺便给女儿开开眼界。我自己当时颠沛流离，疲于应对各种工作和生活上的糟心事，犹豫着没有答应，后来他也就不再提起，我对此一直自责和遗憾。

后来的一天，他忽然打电话来，说想起我们，问我过得好不好，要我注意身体。我当时很感动，但是也莫名生气，觉得为什么身边的人还不如远在天边的看塔人真诚温暖。

之后的生活我们依然在两条轨道各自前行。每到深秋的时节，我都会想起伊春的森林，那座塔依然矗立，但已没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