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咸菜，遇见了前男友
我拎着咸菜，遇见了前男友
文 / 施页
掐在最后一秒钟冲进检票口，站在月台上的时候，我还喘着粗气。
已是炎热的7月，烦躁的天气让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我躲在靠近候车厅的阴凉处，尽管同样没有一丝风，但却已经很满足。
我轻轻地放下行李，里面有带给男朋友的辣椒酱和咸菜。上个月他来我家，直夸我妈烧菜的手艺好，我妈笑的合不拢嘴。临走前，答应做点小菜给他吃。所以这一封瓶，我妈马上打电话让我带去。
隐隐听到鸣笛声，站台上的人都不约而同朝远处看了一眼，见火车还没有来，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穿蓝白条纹衬衫裙的姑娘，身后有一只行李箱，不知是回家还是远行；穿碎花上衣和牛仔裤的女士，一手玩手机，一手牵着大约5岁的孩子；一对中年夫妻，黑色的连衣裙和黑色的衬衫西裤，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离我20米远的地方，一对情侣相对而立。男生穿着T恤和束脚运动裤，脚上的运动鞋是今年的新款；女生穿着字母白T和牛仔半裙，脚上的平底凉鞋衬的她皮肤雪白。两人看着手机不停地发出笑声。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我一直盯着他们，男生转头朝我看了一眼。0.1秒后，又看了一眼。我赶紧撇过头，望着前方。
火车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随着火车移动的方向挪动脚步。车里的人想出来，车外的人想进去。
我排在队伍的最末端等候进入车厢。那对情侣推着行李箱站在队伍外，前方的空地处。女生张着笑脸，抬头望着男生，说：“马上要见到你的家人，好紧张好激动。”她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
男生笑了笑，另一只手指着被女友挽过的胳膊，说：“有点热。”
一只蚊子从我面前嗡嗡地飞过，我手一挥，想把它赶走，但没有成功。它依旧在我眼前和耳边不停徘徊，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开。我眉头一皱，只好随它去，想着只要上车就好了。
也许是我挥舞拳头和扭动身体的动作太大，男生又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心头一紧，像是被人看到软肋一样警觉。
走进车厢的一瞬间，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冷气开的很足，直直地扑面而来，身上的每一个毛细孔在感受到凉爽的滋味后，紧紧地缩在一起，服服帖帖地趴在我的皮肤上，不再动弹。
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我带上耳机，翻看音乐列表中值得单曲循环的歌曲。
“在这。”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小心碰到锁屏键，手机黑屏。我稍稍调整了角度，从屏幕中映射出刚刚那个女生的模样。
不知怎么，我突然有点紧张，快要躺下去的身体，悄悄地坐直了，顺便整理了衣角。
毫无意外，她跟她男友坐在我旁边的位子。我用手托着下巴，侧身望向窗外，假装没有看到。
其实，前几天我跟男友吵架了。他看到我钱包里与前男友的合照，质问我为什么还留着这样的照片，我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除了我还怀念他，我的确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这荒唐的行为。可这样的理由我说不出口，也觉得很可笑。
火车出站了，微弱的阳光穿过玻璃落在我的腿上，我伸手拉下卷帘，继续望着窗外，像是要把卷帘布看穿。
“好暗啊。”女生对她男友说。
“大白天有什么暗的，你别看电子书了。”也许是男生怕我尴尬，他用余光扫了我一眼。
“你说我要不要让她把窗帘打开？”她嘴里的“她”，指的是我。
男生按住她伸出的手指，压低声音厉声道：“你别找事了，也许人家就是不喜欢有光，才拉上的。”
他们一定以为我耳朵里塞着耳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于是我继续装作没听见。这时的我，眼睛里装着一切，可脑袋里空无一物，托着腮，听着歌，发着呆，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有一点他说对了，我真的很不喜欢光，就算独自一个在家也要把窗帘都合上，这才觉得有了安全感。
所以我并不准备做一个好人，没有想要成全那个女生的想法。
女生没有接话，突然站起来，说去趟卫生间。
她走之后，我跟她男友之间一览无遗，从我座位的右扶手到他座位的左扶手，我们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觉得异常的不自在。他毫无掩饰，不时地转头看我，我没有迎上他的目光，而是赶紧闭上眼睛，紧紧贴着窗户，屏住呼吸，不自觉地一直咽口水。
脑中闪过无数句他会开口说的话，可我依旧不知怎么接。当听到他说“你”的时候，我全身的毛孔都竖立起来，突然好想离开，躲到其他地方。
手机铃声响了，我匆忙打开包拿出手机。我看到男生的嘴张口又合上，把之后的话都咽了回去。
电话是我妈的，她再次叮嘱到家后，咸菜要放在冰箱里，天气热容易坏。
我见旁边的女生还没有回来，硬是找话题跟她说话，直到女生坐到座位上，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慌不忙挂了电话。
原本只有1个多小时的车程，竟如此的漫长。
看电影打不起精神，听歌找不到喜欢的，看新闻也觉得无聊。正当我百般聊赖的时候，一杯水不偏不倚地洒在我的身上。
我突然精神抖擞，全身的细胞都清醒过来。我试图用手弹掉多余的水，虽然已是无用功。邻座的女生不停地道歉，然后努力用纸巾吸掉我衣服上的水。
她的男友已经站了起来，在向前后座的乘客借纸巾。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好看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但他一脸紧张，像是犯了什么错误。
我接过他们递来的纸巾，起身走向后车厢的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水渍溅到脸上，像汗水又像泪水。我叹了一口气，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庆幸是这样的天气，衣服很快就会干。我看了看时间，就快要到站了，便决定在车门口等候。
也许过了5分钟，也许过了10分钟，我低头玩手机却看到一双脚站在面前，白色运动鞋上一尘不染，干净极了。
我抬头，对，是邻座女生的男朋友。
我用1秒钟的时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我担心你是不是有事。”高出我一个头的他，在我面前轻声细语像个小孩。
“没事的。”我强装微笑，脑中却想着他说的，他担心我。
一阵沉默，我们都不敢看对方。
“刚刚听你接电话，你妈给你男朋友做了小菜。真好，我还从来没有吃过。”他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袋子，眼中满是悲伤。
我也望了一眼座位上他的女友，说：“我也从未见过你的家人。”
他低着头沉默，这在我眼里感觉比什么都深沉。我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点笑容，说：“你女朋友挺漂亮的，挺好的。”
我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好像是安慰他，更像是安慰我自己。可说出口的一瞬间，却觉得无比的心酸。
他终于抬头望着我，半天才开口：“我想让你见我的家人，可你却离开了，连机会都没有给我。”
火车突然一阵晃荡，他用力扶住我的胳膊。这个熟悉的温度传递至心脏，没有预兆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原来回忆依旧如此的清晰。
火车到站了，我推开他的手，走出了车厢。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他比钱包中的照片更加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