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癞子(120)——吃不进嘴里的糖

麻皮已经快哭了，但他还是强忍住。娘给他交代好多遍的，不能再多麻烦三姨娘，也不能去找胖墩玩。而今天他只不过想把鞋子穿上出去跑跑，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回来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而已。

“你娘呢？”

“去集上了。”

“咋不带你？”

“娘说冷，让俺在家。”

翠莲的鼻子酸了。还得是娘啊，她也是天天这么交代墩儿的。给麻皮洗好了脚，她交代娃儿别下地，掉头回家拿了儿子的鞋过来：“穿上，你墩儿哥的脚比你大，但也能穿，总比你捞出双湿鞋强。”

麻皮吃饱了，穿上鞋子的他又像风似的在屋里院里跑了起来。

晌午时分，花妮回来了，她笑着把身子往前一挺：“麻皮，你摸摸”，她把衣服口袋那边扭过去。

麻皮抬头望着娘，眼里荡漾起来，他搓一下鼻子，把手抬起，小心翼翼地放在花妮的口袋上。他的眉头挑起来，眼睛跟着弯下去，鼻头还蹙起个小褶子：“真的？”他的嘴巴也咧开了，几根手指头从铺开变成反复捏，一边捏，一边笑，“真的，哈哈，真的。”

“拿出来啊。”花妮把身子又往前挺了挺。

麻皮的小手从兜口伸进去，像只鼹鼠钻地似地往前探。花妮的兜鼓起来，小蚯蚓爬了一口袋。“哈。”鼹鼠停住了，它往前扑去，一下扣住猎物，迅速从洞里爬了出来，“看，”麻皮把手心摊开，两块水果糖顽皮地打了个滚，“娘给俺买的啊？”他问。

“那可不，吃吧。”花妮在麻皮的鼻尖上刮一下，闪身进屋了。刚进屋，她又退出来，两眼直勾勾盯住麻皮的脚，脸色变得铁青，“哪来的鞋子？”她厉声问，低头使劲辨认后，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往井口去了。她探身向井里看，反光的水面上两只鞋无声飘着。花妮猛然转头，眼神像是要活吞了麻皮般扑过去，“问你呢，哪来的鞋？”

身下的麻皮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细密的汗珠已在鼻尖渗了出来。“啊”，他绊到身后的门槛上倒下去，哭了起来。即使如此，花妮依然没有退让，她一把撸掉麻皮脚上的两只鞋，死死咬住下唇，使劲把它们往门口丢去，嘴里大声骂起来，“告诉你了，不能穿鞋，娘不在，鞋子会把你带走的。为啥不听话？”她举起手，巴掌“啪啪”拍在麻皮身上，“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麻皮哭得更厉害了，那两颗糖也跟着他的泪珠子一同滚到了地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