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月影依旧

      布满了灰尘的灯泡投出一片昏黄的灯光，几只蛾子围着灯泡飞个不停，不时发出“扑楞 扑楞”的声音。小屋里灯光投出的人和物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颤颤悠悠的更显出深夜的困倦和沉寂。

      霞子手中握着的笔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在方格本子上画着难以辨别的符号。眼皮也已经在不停的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贴近桌子，仿佛脖子撑不住脑袋似的。突然一个激灵，霞子一下抬起头来，傻愣愣的瞅了瞅那片颤颤悠悠的灯影。

      “霞子呀，瞌睡了先睡吧，明早我早点叫你起来再写，快睡吧，也看不进去了”奶奶看着霞子说。“行吧，那你明早早点叫我”霞子困倦得答到。然后倒头就睡了，霞子睡觉不安稳，睡的时候在炕头，醒来就已经到脚那边了。因此一夜奶奶都要给霞子拉着盖好几次被子，还常被蹬开。

      霞子从小就跟奶奶一起睡，奶奶也习惯了每晚和霞子挤在那张小炕上。每天早上奶奶都早早叫霞子起床，奶奶看不来那墙角的小闹钟，老人都习惯看星星计时，奶奶也是，她常常半夜起来去找那所谓的“三星”，看“三星”就能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当然还有天阴的时候，这时候就不好分辨了，常常不是叫迟就是叫早。

      这天晚上，奶奶同样同样惦记着早点叫醒霞子，出去看了好几次“三星”。夏夜的星空璀璨而迷乱，奶奶看到三星有点泛着浅蓝的光的时候感觉时间不早了叫霞子起来，霞子紧闭着眼呢喃“再少睡几分钟”。好几个几分钟过去，霞子才翻起身来，揉着眼写那昨晚剩的作业。

    时光就这样，在记忆里一闪而过，回头已过了好多年……

    霞子已不再是那个率性的小丫头，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奶奶也不再是那个每天健朗的早早起来给霞子煎蛋饼的精神矍铄的老人。霞子上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又到了大学。她知道奶奶越来越老了，吃不了东西了，身上也常常不舒服了，但奶奶一直在，她在潜意识里就感觉奶奶会一直在。

      在那个下午，霞子正在上课，突然收到姐姐发来的一个消息“奶奶死了”。“奶奶死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去读这四个字，只知道生命中的最重要的人在那一刻便泯灭了。从此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出她脸色是不是难看，再也没有人与她分享生命中的每一次荣辱，她与奶奶今生今世的缘分到此便尽了，从此阴阳两隔。至今看到这四个字霞子的心都会突然一沉，可是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都总会过去，那些日子也是一样。

      四五月份的校园已是一片绿意盎然，繁花一片。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槐花和草木的芳香。周围越是美好，霞子就越是心酸，因为这样美好的世界最在乎的人却不在了……那个人再也无法享受这春日的阳光，这个人间的四月天，那个人只会永远，永远长眠于地下，身归混沌，化作天地间的一缕尘烟。

      而霞子总会在某个醒来的清晨明白现实和梦境之间的距离。仿佛搁着一层玻璃，看的见面容却触摸不到温度。剩下的只有那若隐若现的记忆：黄昏的夕阳照在那片开满了紫色苜蓿花的园子里，一茬一茬的苜蓿草随着奶奶的镰刀倒下。霞子蹦跳着，在苜蓿草丛中踩下一只只脚印……

      后来霞子读到龙应台《目送》中的这段文字：我慢慢的，慢慢的了解到今生今世，所谓父子母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她的缘分就是不断地在目送她的背影中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她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然后她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奶奶与霞子也许这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