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的暗语（练笔）

一丛紫得发黑的植物，在我家墙角窃窃私语了二十年。

仕女（老家文友郑跃生老师木雕作品）

它的叶片总在清晨颤抖。母亲的手一来，那些紫黑色的嘴唇就自动张开，吐出带着露水的秘密。母亲说这是"活药"，能治百病。我看倒像是会施法的巫婆，用颜色蛊惑了全家。

父亲表现得最为古怪。平日里对花草不屑一顾的汉子，每到紫苏炒田螺上桌时，眼神就变得飘忽。田螺壳在他指尖转来转去，紫苏末沾在胡茬上，像些细小的符文。酒过三巡，他的喉结总要古怪地滑动几下，仿佛咽下了什么不该咽的话。

这丛紫苏确实邪性。蜜蜂来采蜜，回去酿的蜜都带着紫色；蝴蝶停驻片刻，翅膀就染上了忧郁。老狗阿福从不靠近，它知道那些叶片底下藏着什么。最骇人的是暴雨过后，倒伏的茎秆竟从关节处伸出惨白的触须，像死而复生的僵尸。父亲蹲在泥地里看了很久，突然说："这东西通灵。"

今年紫苏长得格外猖狂，藤蔓越过界限，把韭菜掐得奄奄一息。母亲晒紫苏时，新编的竹匾上还沾着父亲的血。昨夜我看见他站在月光里，紫苏的影子缠住他的腿，像要把他拽进另一个世界。风一吹，整丛紫苏都在低语，说着只有父亲能听懂的话。

此刻灶屋里的紫苏粥正在沸腾，蒸汽模糊了墙上的全家福。田螺壳在碗底堆积成小小的坟墓，而紫苏的气味，正从门缝里渗出，钻进每个人的梦境。我知道，这丛植物正在用它的方式，延续着某个未完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