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瓮窑的一个下雨天
雨点顺着风下落融化在碎花伞上;夹子虫(曲牙锯天牛)顺着黄土坡往下走,排着整齐有序的队伍;我沿着坡坡艰难地往上爬,脚底下是厚重的泥泞。我眼疾手快,麻利地将这队夹子虫一网打尽,全部装进了红白条纹的塑料袋里。
雨一直下,像在下果冻,咕咚,咕咚……
像树在掉梨子,落到地上或者水里,咕噜噜,咕噜噜……
像在下壁虎,凉飕飕的,怪,怪,怪,怪渗人的……
夹子虫单看还好,只是两只长钳子牙齿有点奇特,但数量一多,看起来就有点恐怖了,我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形容就是——像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龙虾,如果你仅仅把它当做食物的话。
为什么要捉夹子虫,纯粹闲的,下雨天实在无所事事,除了储存雨水的地窖还在工作,万事万物几乎都停滞下来了。父母裹着厚厚的淡橙色被子惬意悠闲地打着齁,一个声音低沉,一个尖锐如口哨,和着滴答作响的雨声编奏出一曲自然流淌的交响乐。o,母鸡还在工作,尽心尽力地下了个圆润的蛋,却等不来收蛋的主人,哼!懒家伙!蜗牛也还在忙活,夏季好不容易下场雨,一个个立马出来洗洗澡,散散步,三五成群聚一聚,聊聊天,我把好不容易爬到头的蜗牛又放回原点,它又得无可奈何地重头开始,烦不烦呐,小屁孩?不烦啊,父母似乎要睡到明年去,只有你们陪我,下雨天什么也干不了,我太无聊了,原谅我吧,嗯?
成百上千的夹子迷茫地在袋子里钻来钻去,似乎还能闻见花香和泥土的气息,还能看到广阔无垠的黄土地和嫩的发亮的青蒿,耳边能听得着雨声,但怎么就出不去呢?“同志们,我们好像陷入了循环!”从一个宽广自由的天地突然被关进一个狭窄封闭的小空间,大家都一脸茫然,手足无措地手忙脚乱,出口在哪?怎么回事?总感觉被束缚住了,出口在哪?怎么回事?
我一脸愚蠢的天真,提着沉甸甸的袋子爬上林雨家的平房顶,往下望,鸡蛋壳同款颜色的砖墙,孤零零一棵梨树,一棵梧桐树,处处弥漫着一股颓废和沉沉死气的酸酸的腐烂味。院子里没人,真幸运没碰见林雨妈妈,我赶紧将袋子绑紧,迅速掷下,袋子在空中敏捷地跳了个远,缓缓掉在了梧桐树下,袋口有点松动,密密麻麻的夹子虫似乎就要跑出来了,又因为跳楼受到点惊吓有些懵逼暂时缓一缓,我害怕见到万军出动的盛况吓得跑掉了。
在皂角树下等了又等,林雨家没有什么反映,老树和风给我泼了一盆又一盆的凉水,晌午吃千叶汤面也心不在焉,舀饭时差点烫到手,千叶自然漂亮,臊子也香,但总觉得缺少份调料。突然,林雨的尖叫,穿过雨帘,穿过层层乌云,刺破苍穹,炸出一朵硕大无朋的烟火,方圆十里都能听见。我不动声色,有滋有味地品尝着汤面,不错不错,味道确实不错,吃毕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我为什么要欺负林雨,除了小孩爱捉弄人的天性,可能因为其母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