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命，不得不从

在医院待的久了，往往会把生离死别看得很淡，我这人大概天性如此，每当看到有人号啕大哭送别亲友，都很漠然。

往往很多时候，反而会因为书中的一个句子，一段话，或者是一首音乐，一调曲子而泪流满面。后来我认清自己，好像就是自私吧。因为把自己看的太重。

今天有这样一件事情，想想还是有些触动，就想写下来。

一个住院住了很久的病人，走不来，只能靠阿姨往返于轮椅和病床之间，屁股上烂了好几块肉了，他也不觉得疼。为了不让那些皮肤恶化，屁股跟打了补丁似的贴了很多溃疡贴。

晚上的时候，他就大大咧咧躺在床上不穿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大家都不把羞耻，自尊放在眼里，因为有命最重要。

护士晚上会给他翻身，瘦骨如柴的，稍微使一下劲都觉得慌，能把骨头掰断似的。白天换烂屁股上的溃疡贴，他也不痛不叫，随意折腾。有的时候他精神好，护士会说，大伯，今天还好哦。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那是回光返照啊。

这个回光返照的时间还蛮长的。

他有自己执着的地方，比如说吸烟。一般在病房里看看不到他的时候，能在医院的安全通道找到他，然后，他一定是在吸烟。每次护士发现的的时候，他都及时把烟摁了，说自己没吸。然后，低头就能看见他攒在纸杯子里的烟灰。

再后来，护士也管不了了，医生的话也不听，也就随他了。医院不能吸烟，但他偷偷地吸，谁也没办法。

今天中午，他在病房咯血了，鲜红色的，落在纸巾上，有很多，拿了透明塑料袋攒着，越积越多，医生知道了，给他用了止血的药。下午的时候，护士说，又咳了很多血，医生听了，继续用止血的药。

后来，我在安全通道看到他，一个人在轮椅上坐着。

我说，你又抽烟了。

他叫我看他面前的袋子，攒了很多纸巾，都有血。

他说，我今天咳了很多血了。

我说，那你还吸烟。

他说，我就要死了。

我没做声，医院里动辄就出血的事情太多了。

我回去了，他还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是很寂寥的样子。

回家吃了晚饭，看到微信群里的消息。说他快要不行了，咳血咳昏迷了。过了一个小时，生命体征都测不出来了，他走了。还没来得及等到他的妹妹和女儿赶来。

有人在朋友圈发，说他那个“不听话”的病人走了，想起之前种种，莫名感触。

我只想到了下午和他的对话。他说，他就要死了。那个时候，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值得他走过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