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帮我起个名字吗

2021-11-20  本文已影响0人  作业太多

一、

乔隐接到电话的时候,窗外才开始放晴。

“今天这位,修复难度大。”

他喝了口水,平静地穿上衣服,出门。

掀开这苍白的布,他的手顿了顿,还是像往常一样做出判断。

死者女性,按照盆骨和趾骨发育程度约22岁左右,颧骨以上及眉骨边缘多处折损,腹部以上多处切创,死因失血性休克。很多时候,他会忘记,自己不再是一名法医,而是入殓师。

只是这名字,他推了推眼镜,极力回想……

繁花飞坠,光似流锦。那女生从远处走来的时候,乔隐握着咖啡的手稍稍收紧,那样一张翩若惊鸿的脸,总归让人缺憾。擦肩而过,手突然被股强大的求生力紧紧拽住,他看到她眼眶泛红,咽喉处艰难地涌动,粗声喘气,他知道那是哮喘发作。马路对面一条被椒山藤围绕的看不见出口的窄巷,是他工作的殡仪馆。

人从出生那一刻,最确定的事情就是死亡。人生是个早已有解的命题。

“她不过是认错人而已。“

天空被聒噪的鸣笛撕碎,光线费力穿过树的缝隙,他抽出手来,平静,缓慢。

二、

工作台上摆着调色盘和画笔,那苍白脸上的淤青,如黑夜尽头的尘封在熟悉窄巷里的嘶喊和绝望。

无论如何,掩盖不去。

多看一眼,就被灼伤。

“你竟然没被骗到?“身后的女生有些错愕,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笑得眉眼弯弯。

——“你在对面的殡仪馆工作吗?“

——“我几乎每天都见你。“

——“咖啡只要半杯。“

——“喏,那家店是我的。“她指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店,是他每天都会光顾的地方。

“我叫林升升。“她朝他伸出手来。

“我叫乔隐。“他下意识的后退。那只手纯粹,温暖,像生长在光里,而他被雨淋得太久,骨血冰冷,轻轻触碰,便会碎裂。

“不好意思,职业习惯。“他将手插入兜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身体的每处细胞开始叫嚣,怂恿他再一次奔赴十年前的那场盛宴。昏暗的停尸间,冰冷的手术台,年轻的法医,苍白的尸体,略带弧线的手,一刀一刀割开全身每一处,猩红的地板,溅血的白袍,他似乎完成了报复,却也没能救赎童年里缩在地板一角的自己。

“不要靠近我,不能靠近我。“他转身走开的时候,心里这样对她说。

三、

入殓师又叫做葬仪师,为死者还原未死之状态,整修面容和身体,最后,再进行道谢,道爱,道歉,道别。

“乔隐,你怎么不笑啊?“

她跟他渐渐熟络起来,也会到他工作的地方参观。他似乎永远不会笑,有时看到她,只是楞楞,很快便恢复平静。乔隐没有回应,低声道了谢,接过女生手里递过的咖啡,出了店门,迅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没有人能够改变他,就像强迫他接受今天这满杯的咖啡。

凌晨一点多的窄巷,月光似乎比往常更明亮。天气预报说有雨,完全不像。巷尾人声嘈杂,偶尔传来几声酒瓶碎裂的声响。他走近了才发觉,被四五个喝醉的青年围住的,是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姑娘,她看到他,眼里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喜。

昏黄的路灯下,他的影子似是动了动,停了停,又动了动……

“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雨,如约而至,他经过那家咖啡店,里面有个叫林升升的姑娘,她笑得眉眼弯弯。

——“乔隐,你今天真好看。”

——“乔隐,真的不能握手吗?”

——“乔隐,其实那天,我在练习死亡。”

乔隐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遗体已大致修复完毕,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他静静坐着,低垂眼睑,眼底有团化不开的浓雾。

良久,他握住她的手,又迅速放开,像往常一样穿过马路,平静,缓慢。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