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行间(40)
书名:《人间草木》
作者:汪曾祺
阅读时间:12月1日
中国人有一种哲学,叫作“忍”。我小时候听过“百忍堂”张家的故事,就非常讨厌。现在一些名胜古迹卖碑帖的文物商店的书法拓本最多的一是郑板桥的“难得糊涂”,二是一个大字——“忍”。这是一种非常庸俗的人生哲学。
这一段选自《老年的爱憎》。
这题目就很有趣。一个人到了老年,能有发自肺腑的“喜欢”,也有坚定不移的“憎恶”,是极难得的。
这个“忍”字,的确被很多人奉为处世之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包括我自己,也是这“很多人”中间的一员。但我们终究会发现,“忍”并不是一剂仙丹妙药,既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没有逢凶化吉的作用。
文中提到叶圣陶先生给一位搓背工的留言,称赞其“通达”。通达常常和恬淡、悠闲连在一起,于是又提到出版社争相出版周作人、林语堂等人的悠闲小品。然而自己的文章也被某些人算在“悠闲”文学一类里,这是很冤枉的。
汪曾祺的散文常常于质朴的文字中透露出从容、睿智的生活智慧 ,读他的文字,犹如面对一湖秋水,宁静而深邃。
他有许多作品谈到吃食——《四方食事》便是其一。读过这本,自然记住了他的故乡高邮,“高邮的咸蛋”经他的介绍也流传于四方了。这些介绍吃食的文章都不长,既是在写吃食,也是在谈人生,让人受益匪浅。
《吃食和文学》中有一篇《苦瓜是瓜吗》,其中谈到苦瓜的历史,人对苦瓜的喜恶,北京人由不接受苦瓜到接受,最后谈到文学创作问题:“不要对自己没有看惯的作品轻易地否定、排斥”。“一个作品算是现实主义的也可以,算是现代主义的也可以,只要它真是一个作品。作品就是作品。正如苦瓜,说它是瓜也行,说它是葫芦也行,只要它是可吃的。”
由吃食谈到人生,谈到文学创作,这样的启蒙和教诲,岂是一个“悠闲”可以界定的?
真正的悠闲,是闲话桑麻,是不论朝政,是无爱无憎。汪曾祺的文字是有爱憎、有风骨的——小说也好,散文也好,只不过他不惯于写那些波澜壮阔的大事,更多展现的是平淡如水的生活,他的小说的情节也是照着生活的样子去写,没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情节,他有没有感慨呢?当然有,只是被那些平凡的生活画面冲淡了,显得比较平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