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含雨笑
“真是久许没听到雨水落地时嘀嗒作响的回音了，这样的清灵之声，真让人懈怠呢。”
初晨，匆忙走进教学楼的时分，我看见一个女学生在檐下独自叨念着，格外入神的样子。
虽说是已然过了立夏，可是不管怎么说，今年的春水却让人空期待了许久，记忆中雨水坠落的淅沥声屈指可数。
从某种方面来讲，这个春天充满着忧郁的色彩。
早间关掉嘟嘟震动的闹钟，将准备好的牛乳缓慢倾倒进燕麦中，再烧一壶热白开，为接下来的速溶咖啡做好准备。
走到洗漱台处，那股久违的料峭凉风让人不由打了个冷颤，朦胧的意识自然也就得以被唤醒了大半。
细雨夹烟，绿柳清丽，雾凝在空气中将一切绿景都架上了倦人的滤镜。那丝丝细雨犹若变成柳枝的部分，于雨风的摇曳中不住跃进屋内，像极了一群捣蛋调皮的小孩，欢声笑语中，在干燥的墙壁上悄悄留下夏日的脚印与涂鸦。
本应在落下的春水似乎都被自然偷偷地藏了起来，不让人知道。待到每个人都大概快忘记了这件时候，忽然地冒了出来，让人们大吃一惊。
眼前的老青树似乎有了前所未有般的活力，那些素日的杂沓扶疏，此刻方有了真正独属夏天的好看色彩。那枝叶缀连的条条泫丛，两三秒就会被吹走，那风中，明显带着欢悦的呜呜声。
我只着一件入寝时穿的轻薄单衣，寒气犹若清晰可见般向我袭来。这些似冰晶般唯美的水珠，像极了刹那而至的杏花雨坠落心中，清凉沁人，欲湿人衣。
稍闭双眼，任呼雨风在周遭旋转盘桓，双耳却似乎隔绝了淅淅飒飒的滴沥雨声。反倒是，那由内心中奏响新的乐章，舒畅如浸身于林泉般的轻逸，让人往返，不住沉陷。
如若说整日的幸福与欢悦程度是由初晨来决定的话，那么无疑我已然领受了这一天的快乐序曲。
至少，大多数人都对这连绵若悬挂于碧落的细丝般微雨感到喜悦的。
一把又一把形色各异的伞面仿佛紧密相依的花簇在移动着，耷拉在其上边继而坠落时的声音，想必就是默默承受着它们的沥青路面也会觉得悦耳吧。
当然，在此时分，亦不难瞥见有性嗜甘雨，乃至独身浸润于这雨幕当中的倾听者。每次看到此处，我都能追忆起童年，那时候我也格外喜欢这般的洒脱。
在教学楼的中间位置，有一团绮丽无比的园圃，置放着姿态万千的花卉。平素时分，虽说并非是一次都没有去欣赏过，可毕竟也是间或经由、懒散无事时才蹲下凝望。
然而，此时我站在屋檐下，顺着那对雨日稍稍感慨的少女所望方向看去，始觉所谓的美丽，绝非那刻板单调的样子。
脸颊沾了不少雨水，我却浑然不知。只觉那朦胧中的花簇，素日艳丽绚烂的色彩非但没有些许褪去，甚或于那溟濛中益加娇艳，仿若自然亦有心将聚光灯交由这些美丽的精灵，为这春雨中绽放至为璀璨的景色。
花簇在摇曳，却很难让人相信是雨风所致，眼见此景的人，恐怕都会下意识认为是花卉的舞蹈大会。
这种时分，不正如那首诗所说：
野花含雨笑，芳草觉春至。
一切的聚焦于此处的生灵，想必都会如那雨中之花般扬起笑容，继而感慨这真正的初夏之雨，竟这般怡人。
像是雨水之神偷偷在里边加了点酒精，调成了好看的莫吉托，因此才这般的浪漫沉醉。
我的内心、我的脑海，都无一不为那潺湲的雨水流淌声所熏醉，好似那雨水洇湿的不止窗外的美妙世界，还有我的心灵。
我甚至不由用手指触了触胸口，的确有点湿漉漉的冰凉触感。或许这只是刹那的错觉罢了，可是能在这雨幕的美丽世间一直带着这样浪漫的错觉，也是十分幸福的说。
那些野花与芳草就像是找寻到了舞台，在雨水的渲染之下，向世人阐释所谓美丽，竟可以是这般清丽治愈的一件事。
她们姿态何其怡人，那被沾湿的枝叶与花朵犹若清洗了往昔残存下来的一切灰尘与郁闷，取而代之是一种充沛过了头的活力与醉人的美艳。
甚至是——连空气中原有的泥土清新味道，都为这远处的花香所覆盖。
少女仍旧站在此处，我亦没曾离开。
我们有过对视，可不久又一同聚焦于那幽美的夏季活力之中。
教学楼的铃声响了两声，却让人觉得比起往昔，从哪方面看都柔弱了许多。
“难道说，连这古老静穆的钟声，亦为这夏意流淌的初晨，所深深震撼着。”
天花板的灯火并没有亮起，这个时候才发觉檐下十分暗淡乏光。楼外是一根根细柳般的雨丝，形状小的肉眼难以辨析，继而形成了幻境般的雨雾，将世间的一切都紧紧包裹着，洒下星星一样青翠的幸福。
我走进教室，在靠窗的位置稍稍拉开了狭小的缝隙，清冽的雨风如若夏季精灵时刻弹奏的音符，带来惬意的享受。
间或坠落在手臂处的水珠，有着晶莹无比的样貌，犹若涂抹在颈脖上的清凉膏般，微冷入肤，悄然蔓延，在心灵的深处，标记下夏天路过的痕迹。
窗外的淅沥声至今还没断绝，这般悠长，却更加让人不觉油然而生随时消泯的恐慌。
这场迟来的夏季灵雨，空灵沁人，似溪流淙淙融入心海，如晚秋落叶萧萧稍带忧愁。如若说夏天是充满热情与猛烈的化身，那么此时初来乍到的它，有些拘谨，却很可爱。
细细聆听，那随时即会嘠然而止的半烟细雨；仔细凝望，眼前的野花摇曳微笑。这一切的一切，不恰是这个初夏的第一份见面礼物吗？
文｜ 樱木花海
Ps：文章首发于公众号「森屿深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