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猪之疫
文/雁过无痕
当二O一八年的八月,非州猪瘟在东北传播之时,处在南方的我们还有些隔岸观火的心态,几年低迷的猪价,挣扎在亏损边缘的养猪人很多人总是天真地想,疫情之后,猪价该昂扬向上了吧,可是,谁会想到,自己的猪场,在此次的流行疫病中能否逃脱中标的厄运。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有些人的成功,注定是要别人的血泪来佐证。
一年后,在四面逼近的疫病恐惧中,骄阳似火的暑季,汗水和隐忍的泪一起流淌。这是怎样的一种人生体验,几十年的努力,也许在转瞬之间就会化成乌有。
消息一个又一个传来。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倒得倾尽所有,倒得永难翻身。

猪年岁尾,久晴的冬曰,草木凋零,路旁的树许多巳经枯黄了,天总是灰蒙蒙,看不到太阳挂在哪个位置,也不知道,在更深的天际,是否有白云飘过。
在我租住的山岗,松林是一而既往地绿,一些灰鹭总在四周盘旋着,累了的时候,它们会停在松梢上作短暂的静默,有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和松梢一起摇曳,在松林之外是一片荒地,一些错乱的坟莹在荆棘和杂草丛中沉寂着,灿奠花依旧开在冬天的萧杀里。
很多时候,我常站在小楼的阳台上朝着前方望,在山岗之外,田园和村舍延伸的更远处,一座城市在灰蒙的天际之下若隐若现,她有个很形象的名字,叫樟树。
在我五十岁之前,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会厮守着樟树那个叫陈家巷的村庄一直到老,毕竟到了这样的年纪,无论外面有怎样的诱惑,我都不可能丢下我几十年如一日习已为常的生活,为了所谓的生计,去异乡闯荡。
但事总是难随人愿,当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我的村庄时,我是怀着怎样的不舍和决绝给自己找一个充分的理由:我仍然可以继续我几十年做惯了的事情,又何必在乎在什么地方呢,那么多离开家乡的人,他们不也过得不比我差么?
现在,我巳经离开家三年有余,在可以望得见故乡的异乡,思念并不想象中那样魂牵梦绕,毕竟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只要是有空,我便会回家一趟,有时是去办点事,有时就是去赶同乡人的一次饭局。
相对往年的忙碌,现在是清闲了许多,再不用整天在猪栏里忙碌,再不用在午夜的惊醒后,脑海中又一次重映白天的惨状。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了,微信群里再也听不到关于猪的疫情了,有的只是那些吃惯了便宜肉的人胡言乱语的抱怨,以及对还在养猪人的㵪慕妒嫉恨,可是谁又能体会,这个金猪年,对于养猪人来说,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相比于流汗的艰辛,心里流泪的悲哀和恐惧更让我们感觉这个日子在煎熬中度过是怎样的体验,也许就在三五日之间,你不得不面临倾家荡产的绝境,没有谁来帮你,你不能声张,也不敢声张,所以的一切,都必须是你自己默默地承受。
新的一年,但愿我还在养猪,但愿,你能吃得起肉。
20191230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