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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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遇到十二的那一年只有十三岁，小学刚刚毕业。彼时，十七留着及肩的长发，瘦瘦的个子，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她五官还算端正，笑起来时眼睛会眯起来，没有笑的时候眼睛则圆圆的，除却笑起来的时候明艳动人，多数时候都是马路上的甲乙丙丁。

彼时的十二个子还不算高，他比十七年长一岁，与十七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他也极瘦，个子比十七多出十几公分，病态的白皙面庞不苟言笑，看起来有着不符合十四岁少年的成熟，甚至在一开始见到十七的时候他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命运是从他们相遇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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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镇坐落于东南沿海的一处盆地，被许多低矮的丘陵包围着，这里的草木像是分不清季节似的，一年四季都疯狂生长着，哪怕到了冬日仍旧是郁郁葱葱的模样，在这种地方生活起来的小孩都有着田野里张扬跋扈的野性，可十七身上却没有透着这股野性，这种骨子里的性格一直被她很好的藏匿着，展现给别人看的是她好学生的那一面，而正好，这个暑假十七正好由于小升初的缘故在进行着补课。

周围邻里互相认识，所有的孩童自小相识，于是玩闹起来也轻松随意，在放学之后约出来投掷沙包、跳皮筋或者跳绳，很快不熟悉的朋友也会自动的加入到这个圈子里，小朋友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和脆弱，十七虽然成绩姣好，但在玩闹上也并不弱于下风，因此大家还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玩闹，但缺了十七，大家也仍旧可以笑嘻嘻的继续玩乐下去，她虽然很重要，却并非必需的存在。

新出现的人总是比较显眼，这和转校生总是让人注意的道理雷同，于是一来二去大家都知晓了十二的存在，但少年似乎永远总是站在远处，好像这一处的热闹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的这种冷淡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十七的注意，对周围许多事物漠不关心的少女居然也会在饭桌上旁敲侧击，询问那个人是谁家孩子，接着就发自内心的想要把少年拉下水来，参与到这种俗世的嬉笑与玩乐之中，但十七显然一直没有开始自己的计划，虽说补课并不繁重，但能够与人玩乐的时间也因此被剥夺了不少，在某天下课之后回到家已经发现少年居然和周围打成了一片。十七远远看到，便沮丧的推着自己的自行车从旁边走过，在那天之后才主动找十二说了话，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会打招呼、会交谈也会在一起玩闹，甚至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但在感情问题上，十七似乎总是后知后觉的过分。

十三岁的十七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少年，是不是很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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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年，十七遇到了一些算不上太愉快的事，目光也总是落在不应该落在的地方，但在次次吃亏之后仍旧没有什么教训，因此明里暗里仍旧吃了许多亏，但仍不见长多少教训。

之后的生活似乎发生了不少变化，性格上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原先沉默不语的个性突然在某天开始自我放飞，在性格上野性的显露在当时招致了不少麻烦和非议，也于此同时减免了不少麻烦，顺利升学、在一些场合比当初勇敢了一些，但有些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却如影随形着，譬如说，她仍旧会在与十二接触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讨厌她。

是在过了几年之后才重新恢复了联系，这时候十七已经高三，高三繁重的课业几乎把她压垮，她面对的不仅仅是宿舍的争执，也面对着周围不经意状态下给她施加的学业压力。她在新学校里认识了不少人，有些人学习起来格外轻松，像是开了外挂，就算上课都在玩乐也仍旧可以占据头角，也有不少人可以无时无刻都在努力着，这样的努力也在无形中施压，而十七在竞争这一心态上并不很好。或许是来自这样的地方，在对自由的渴望上她比周围人都来的强烈，如果可以的话她只希望自己学多少是多少，但似乎生活并不允许如此，因此这好像是她最努力的一年，破釜沉舟之后也并未出现太好的结局。

而这一年十二却主动联系了十七，在某一天下课之后，走在路上的女孩慢吞吞的回复信件，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起来，兴趣爱好上的相似性帮助她轻易的就亲近了这个人。

但那时候十七却没有喜欢上他。

十七在新的学校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子，学业尚可，于是十多年没有谈过恋爱的少女春心萌动，时不时就拉着舍友陪自己去隔壁班级看他。那个男孩子并不好看，却在一定程度上与十二存在相似，只是在交际上这个男孩显然比十二如鱼得水一些，他与周围随意的打成一片，而十七像极了当年那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感情这件事，其实并不简单，至少和他人一样可以随意恋爱十七是做不到的，在情感上的洁癖逼迫她非得从一而终的进行选择，更何况与这个人相处的念头也并不强烈，说起喜欢，不如说是欣赏更为贴切，但没有喜欢过他人的十七如何分辨，于是一头栽进去，出也出不来，自顾自的以为这就是喜欢，甚至反复纠缠反复难过。

如今想来，喜欢或许是真的，难过或许也是真的，那些感受在当时的十七看来是比金钱还重要的财富，却在时过境迁之后变成没有必要提及的存在。

记忆里存在的喜欢太遥远，不能称得上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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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或许比想象中更早喜欢十二，早在刚遇见，也可能是在一些枯燥的难过日子里的慰藉，但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怎么会觉得是欢喜，这样雪中送炭的喜欢其实没什么意义，十七是明白的。

不止一次笑嘻嘻的问十二关于恋爱的话题，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应当如何生活，于是问他如果有人喜欢自己应该怎么办，在有喜欢的人之后也会笑着问他如果有了新对象还会觉得自己可爱吗，十二好像一直作为一个安静的角色陪同在十七身边，听着她一字一句的唠叨，似乎从来就不觉得厌烦。

而十七喜欢他吗，十七对他好像是不论什么时候他开口要在一起她都会答应，但是十二却从来，都没有开口过。

有些人的相遇是为了错过的。后来的十七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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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算的上是一个敏感多疑的个性，又没有太多安全感，容易轻易相信他人说出来的话语，久而久之就多了防备心。

她是喜欢被人陪着，哪怕互相不说话，也因此容易对常常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动感情，但多数的欢喜都维持不长久，因此十二算得上是生命中的例外，认识八九年没有见过几面，哪怕见到了也是仓促。

他们说的话少，见得面少，用不知道的方式维持着彼此的联系，浅薄的，好像不会失去。十七是这么认为的，但她似乎想的太理所应当，会失去的，只是时间还没有到而已。

早一次见面是在S城，那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十七前胸贴后背饿着等着十二的出现，他姗姗来迟，穿着一件画风可爱的衣服出现，她却不太认得他，直到他走过来和她打招呼，领着十七去找了一家普通的餐馆吃饭。这个城市十七曾经居住过一段时间，路边的景色都和记忆当中重叠，走在他旁边就安静的说着话，逛着街，拍摄照片，喝奶茶，被拉着逛，没有拥抱却想要拥抱，没有牵手却总想把他的手一把抓过来。

心里叨叨着，这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可是这是喜欢吗，十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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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后来当然告白了，回答她的是十二的我们是好朋友的这样的说辞，从各方面来说，对这样的回答十七并不接受，在不久的日子之前这个男孩也曾在她的面前承认过对自己的喜欢，既然互相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能够在一起？

可好像在一起，并不是只有喜欢才可以。十二总说如果是好朋友就永远不会失去，可是十七知道总会失去的，在他喜欢上别人之后，就意味着永远的失去他。

她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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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不叫十二，十七也并不叫十七。

朋友是十二画，恋人是十二画，家人是十二画。

他会是我的家人也会是我的朋友，却永远不会和我在一起，我的每一句喜欢，都不存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