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和情感，一场耗力的对决
文/程旻子
情欲写真，忠贞的献祭。
01
克莱丽在偌大的院子里游走着，看绽放的花朵舒展身躯，看碧绿的野草荒蛮生长，抚摸暗红色的墙壁，手指掠过之处，尽是满满的坚实和清凉。
清晨的阳光，和煦散漫。
克莱丽抬头望向天空，与太阳对个正着，光束刺眼，她眯缝着眼睛，怔怔地看着。
等回过神来，已经略感晕眩，仿佛魔怔了一般，顿时意识全无，好一会儿功夫，才又清醒过来。
克莱丽走到一棵巨大的龙舌兰旁边，饶有兴味地察看着这株正怒放着生命的植物。
龙舌兰的叶尖在这清晨里，吐出一滴一滴的露珠。
叶尖的露珠晶莹剔透，实在挂不住了，便滴落下来，滋润着树根下的小花小草，花花草草甚是欢乐，期盼着，等待着，巴巴地候着下一滴露珠的浸沾。
这时，又一滴露珠也挂不住了，顺势滴落下来。
一滴一滴的露珠，从巨大的龙舌兰叶瓣上落下，它们有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滴落。
在清晨的清新空气里，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庄严的仪式，整个过程来不得半点马虎。
这场仪式就像是一种献祭，是龙舌兰对大自然的献祭，对花草植物的献祭，对晨光沐风的献祭。
而这晶莹的露珠，成为了龙舌兰最好的祭品。
克莱丽似乎也很享受这个观看的过程，她举着相机认真地拍着，从各个角度切入，试图捕捉最美、最真实、最诗意的的露珠。
拍着拍着，她那笃定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她想，自己就仿佛是这山野晨光中的雨露，滴落得缓慢，滴落得迟疑，而后却又愈加洒脱而坚定。
克莱丽这样想着，重新拾起过往的记忆。
02
“你不知道，你正游离在黑暗深渊的边缘，你要回来，让自己回来。”
这是弥留之际的母亲对克莱丽说的最后一句话，警示她一定要从情感的漩涡里把自己解脱出来。
她何曾不知道自己就快要跌落深渊，婚姻和忠贞，爱情和欲望，如何才能让自己真正地快乐？
纠结着，迷惘着，永无止境地徘徊着，身心俱疲地撕裂着。
她想要热烈冲撞的爱情，但却被婚姻的誓言所禁锢。
她努力的抗拒着诱惑，使劲浑身的力气，把自己拉回现实的安稳花园，然后又心无宁日，拧巴地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两个爱她的男人。
守住最后一道底线，把身体留给自己的丈夫，忠实于自己的丈夫，这是克莱丽能够做得到的，虽然痛苦至极，但她确实做到了。
而她怎么也做不到的，却是精神上的忠贞。
身体上的忠贞，伤害并折磨着婚外的爱人莫内。
对情人莫内，克莱丽交出了自己的感情，却交不出自己的肉体。
精神上的出轨，同样伤害并折磨着婚内的丈夫克里夫。
对丈夫克里夫，克莱丽交出了自己的肉体，却交不出自己的感情。
所以，当克莱丽对莫内的情欲达到极致时，她只能立刻发泄到丈夫身上。
她抱着丈夫的肉体，对他说，“你给我一个孩子”，她想以此来克制自己，抑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和煎熬。
丈夫克里夫成了克莱丽情欲的替代品，他拥有着她的身体，却抓不牢她的感情。
莫内俘获了克莱丽的整个心灵和精神，却无法得到她的身体。
他是她的所有诗意来源，电光火石之间，情感坍塌沦陷，无法再回复到过去。
他们都拼命地想要回到没有爱的纠缠的净土里，但却谁都做不到。
最后，三个人同时崩溃，惨烈而决绝。
丈夫克里夫从始至终都不相信克莱丽身体上的忠贞，他爱她爱到失控，爱她爱到甚至可以允许她在精神上出轨。
但他认为妻子早就对莫内献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留得住她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
他决心放手，备受摧残和折磨。
而身为妻子的克莱丽，却始终都在申辩着自己的忠贞。
在一次激烈的争论中，克里夫犯了旧疾，从台阶上狠狠地跌落，瞬间昏迷。
在救护车里，他对妻子说，“可以去爱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说完便死在了克莱丽的怀里。
克莱丽痛哭不止，跑到大街上抱头嘶喊。
至此，她终于决意，要让自己离开情海的苦难深渊。
她告别一直以来的生活，告别自己的摄影工作，告别深爱的莫内，告别一切的过去。
03
在深山中的修道院里，简衣素食，克莱丽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曾经的她，拍摄照片时随意洒脱，快速，热烈，骄傲，是她一直以来的标签。
也便因此，她的摄影作品，无一不是模糊而疏离。
但正是那缥缈的意境和诗意，让克莱丽的摄影风格自成一派，颇具特色。
而现在的她，选择对着叶尖上的雨露，静心去体悟，从容地等待，抓住真实生动的一幕，才会按下相机快门。
克莱丽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挂到一棵树的枝丫上。
她回头，看到克里夫在看着她，对她微笑。
她说，“原谅我，请你原谅我”，
这一句原谅，是请求他原谅自己心灵上的背叛，这是她无法控制和避免的背叛。
克里夫走过她身旁，仿佛释怀了这一切，他宠溺地笑着，消失在她的眼前。
克莱丽走到院墙外的树荫下，看着远方的风景，靠在院墙上，微笑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自己平静的鼻息。
克莱丽知道，这才是自己与过往真正意义上的道别。
04
关于理智和情感，关于精神和肉欲，太多东西可以引起共鸣，继而引发深沉的思考。
安德瑞兹·祖劳斯基执导的剧情片《忠贞》，又名《情欲写真》，是我很喜欢的一部影片。
看过之后，颇为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我一遍一遍地回想影片的情节，探索着女主角克莱丽的情感走向和心境变迁，被她坚守婚姻的忠贞而饱受折磨的情感历程所感动。
片中的余音，久久未散，深刻而浓烈。
情欲的写真，是一场视觉的饕餮盛宴。
身体出轨和精神出轨，孰轻孰重？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理智和情感，相生相克，彼此抗衡，却总也分不出高低，难以取舍。
法兰西玫瑰苏菲玛索饰演的摄影师克莱丽，才华横溢，青春貌美，她太美丽，却又充满了矛盾，但这种矛盾，又让她显得分外迷人。
她演绎的是一个无论从感情出发，还是从理智出发，都思索不清的谜题。
在苏菲玛索满脸茫然而苦涩的笑容背后，展现的是努力保持自己的尊严和忠诚的心境，她把在婚约与爱情之间的痛苦挣扎，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让人心疼。
丈夫克里夫，为人正直，且颇具文学气息，他品行端正，家室良好。
情人莫内，则粗野，暴力，虽生活动荡，但却有着过人的摄影才华，浑身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克莱丽难以抗拒，悄然移情于富有生命活力和才华的尼莫，挣扎在道德与爱情之间。
肉体与灵魂，信任与背叛，它们无尽地挣扎着，裹挟在巨大的情感漩涡里。
克莱丽犹如中世纪的殉道者，极尽克制，极尽矛盾。
情欲，如同行走于高山草甸之中，信手拈来的一朵朵花瓣，它们随风飘落，美丽肆意而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而忠贞，当它的轮廓开始变得简单，变得清晰，也就越发显得低贱和卑微，但却也弥足珍贵。
情欲的张力如此之大，让忠贞做出了应有的献祭。
理智和情感，精神和肉欲，相克相生，绵延不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