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笔记―黄色杜鹃花
文/陈慕
选择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时候，你以为做错了一道选择题，后来才发现，因为这道选择题，你错了整个人生。
1，
到现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到了现场之后，才发现，比想象中更加混乱，我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死者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做笔录的时候，我很惊讶，十八岁的女孩子死在自己家客厅，家中凌乱不堪，客厅和卧室都有翻过的痕迹，没有留下明确的脚印和指纹。
死者的随身钱包不见了，身份证和卡什么的都不在了，初步断定是入室抢劫并杀人。
“可是奇怪啊，既然是为了钱，为什么死者手上的卡地亚手表没有被取走呢？”何凡歪着脑袋，靠在桌子上。
“卡地亚很贵吗？”陆川很不解的问。
何凡拿过手中的平板电脑，滑动着照片，放大，指着给我们看：“喏，这是卡地亚蓝气球系列，市面价值大概三四万。”
“这么说来也许不是劫财呢？那会不会是……”纪元目光绕着所有人转了一圈，看到我时，还是把那句话吞了回去。
“我们要拿证据说话，不要胡乱猜测，到时候思维乱了。”我低着头整理资料，懒得抬头去看他们，这三个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
“知道了，陈清师兄。”纪元吐了吐舌头。
我把平板电脑拉出来，指着图片给他们看：“你们过来看，死者嘴唇的颜色略深，而且尸斑的颜色跟正常死亡的颜色不一样，我推测，应该是中毒死亡。”
“中毒？这么说来，案子就复杂了啊。他杀的话至少是有预谋的…”
解剖结果在我们准备吃午饭的时候出来了，死者的胃里检测出闹羊花和马醉木毒素，胃里的食物还没有完全消化，毒素发展的很快，大概在餐后一到两个小时就死亡了，未遭遇性侵。
死亡时间大约为前一天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也就是说，死者在当天五点到六点之间吃饭的时候被下毒或者是吃饭之后半小时以内，导致死亡。
闹羊花和马醉木毒素？这是什么？
2，
下午一点，我们再次来到死者家中，做不在场证明记录。
死者邹静，家中除了父亲邹北业及一个工作了多年的保姆也没有其它别的人了。
我们来到死者家中的时候，邹北业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看上去突然之间老了很多，也是，谁能受的起这样的打击……十八岁的女儿，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凋谢了。
“您好，邹先生。”我喜欢何凡这么有礼貌的样子。
邹北业听到我们的声音从椅子上起身，保姆给我们沏茶，他慢慢走了过来，在我们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何凡小心翼翼的说：“邹先生，我知道您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事已至此，请您节哀。”
邹北业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这个时候，任何客套的话都是多余：“没事，你们今天来有什么事吧？”
“是这样的，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由于案件特别，目前我们还不能将解剖结果拿给您，请您谅解。”
邹北业点了点头，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让我和何凡有些尴尬。
“邹先生，现在解剖结果已经出来了，所以有些问题想要问您，案发当日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您在哪里？”
邹北业忽然间抬起头，眼睛瞪着我们：“这是什么意思？不在场证明吗？你们怀疑我杀了自己的女儿？”
“邹先生，您冷静一点，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请您配合。”我看着有些失控的他，有些冷冰冰的说到，这个工作，早已经把我们训练的十分理性，再痛苦，再难过，案子也还是要继续查下去，抓住凶手，才是对死者和死者家属最好的交代。
邹北业看了看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当时我约了一个客户吃饭，在南京路那边的一个饭店。”
“那边的话，应该有监控，到时候我们会去了解，邹先生，我能在您的房子里看看吗？”话没说完的时候我就已经站了起来，为的就是怕他拒绝。
“请便。”
我想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留的，没发现的证据，我进了邹静的卧室，和别的女孩子房间一样，精致而又可爱，粉色系列的床和窗帘，地毯，让我这个大男人瞬间有点不适应，桌子上放着一堆书，有些凌乱。我唯一注意到的是她的枕头，很特别，上面一个一个跟扣子一样闪亮亮的东西，仔细一看扣子上全都印了照片，一个女人的照片，跟邹静很像，我猜大概是她的母亲。
“这是？”我指着枕头上的照片问邹北业。
“这是她的妈妈，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方便问一下她的妈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提起往事，邹北业有些为难的样子，低着头不去看我们，倏然，他长叹了一口气“是抑郁症，自杀了。”
“抑郁症？哦，那对邹静的打击很大吧？”
邹北业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枕头睡着不舒服吧？”我总感觉这样的'枕头睡着会硌脸，怎么都会不舒服吧。
“这是她为了纪念她的妈妈自己做的，每天放在床上抱在怀里的，睡另一个枕头。”邹北业指了指床，我朝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床上还有一个枕头摆在那里。难怪！
我推开房间的窗户，看了看，外面是放置的空调外机，外机擦拭的很干净，只是有一个浅浅的圆形的痕迹，可能是时间久了，擦不掉。这是什么？
我正想不通的时候，看到对面的空调外机上放置着一盆兰花，哦，原来是这样。
“邹静很喜欢养花吗？”我转过头来问邹北业。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邹北业明显的抖了一下：“养花？我不知道啊。”
3，
回到局里，开始了汇报工作，纪元和陆川表现的很兴奋，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们肯定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什么都藏不住，写在脸上。
“从何凡开始说吧。”我指了指何凡。
“好的，师兄。”何凡打开了笔录本“今天我和师兄去了死者家中，对死者父亲和保姆做了笔录，他们分别有不在场证明，他的父亲约了客户吃饭，这个刚刚师兄已经查过监控，时间对得上。特别巧的是，保姆那天刚好不在，说是孩子生病了，请了假回家照顾，五点到七点的时间保姆刚好带着孩子在医院挂水，也是有不在场证明的。陆川你那边查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我去查了死者家附近所有的监控，案发当天没有看到有人出入过他们家，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监控也有盲区。不过我去邻居那里了解了一下情况，发现死者的母亲在她八岁的时候，怀上了一个孩子，没过多久就流产了，后来抑郁自杀了。”
“这个今天我和师兄已经知道了。”
“听我说完。”陆川不满的看了一眼何凡，我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奇怪的是她母亲没去世多久邹北业就再婚了，对象是他们家当时的保姆，而且之后生下了一个儿子，我对比了一下时间，这个孩子跟邹静母亲的那个孩子差不多大，前后差不了两个月。更离奇的是，一年前，那女的和儿子死了，据说也是中毒，当时报了警，后来被断定自杀，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了。”
没想过情况会变得这么复杂，会牵扯到十年前的一些琐事，这些事情到底有什么联系？
“纪元，你那边呢？”
“我去了死者的学校，问了很多同学，他们都表示，死者是个很孤僻的人，从来不和班级里的人交流，同学们都以为她是高傲，于是都不怎么喜欢她，她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去找了那个同学，是叫林木，他说死者母亲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后来父亲再婚，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慢慢的自闭起来，她曾表示过，恨她的父亲。”
所有的线索都在这里，找不到关键性的证据，我一时间也乱了头绪，会不会是邹北业杀的呢？但是看他今天那个表现，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虽然说我们这行凡事都要讲证据，但是做久了，很多事情还是要靠直觉，并且，我很相信我的直觉。
案件就这样进入了胶着状态。
4，
“唉，你们听说了吗？城北分局接到一桩奇葩案件。”一大早纪元就在报道他的小道消息。
“什么奇葩案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据说一个环卫工人在清理街道垃圾的时候发现一盆黄色的杜鹃花，觉得扔了可惜，便带回家用盆栽好，被邻居家养的宠物狗蹭了几口，结果狗死了。于是邻居要求索赔，环卫工人当然不愿意了，还没让你赔我的花呢，怎么可能赔你的狗，然后就闹到警察局了。”
不对，黄色杜鹃花。
“狗解剖了吗？”听到我问这句话，正在喝水的何凡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师兄，不要搞笑好不好？那是狗，还解剖呢？”
“搞笑什么！你师兄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黄色杜鹃花刚好就含闹羊花和马醉木这两种毒素，陆川，你去了解下这个狗的案件，调查下环卫工人在哪里捡到这个黄杜鹃的，纪元，你去死者家附近的垃圾桶边调查监控，看看邹北业和他家保姆有没有丢黄杜鹃。何凡，去把当时取得现场照片拿来给我看。”
“知道了，师兄。”大家听到命令就都出发了，何凡把平板拿过来，我翻着照片，突然看到一张死者脖子部位尸斑的照片，奇怪，这一块圆圆的是什么？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何凡，你看，这是什么？”
何凡捋了一下头发，“这不是尸斑吗？”
我看着不对，怎么会这么规则呢？我摇了摇头，“尸斑怎么会这么规则呢？”
“是啊，像扣子一样。”
嗯？像扣子一样？我想到了。
5，
审讯室里，
“你的第一任妻子怀孕的时候，你出轨家中的保姆，后来妻子流产，抑郁自杀，你则把保姆娶了回家，邹静一定是怨你的，所以一年前你的第二任妻子和儿子的死亡不是自杀，而是邹静为了报复你吧？也是用的黄杜鹃，自己的女儿杀了妻子和儿子，除了隐瞒事实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一开始是你自己做错了事伤害了女儿。可是你没想到邹静最后会自杀吧？一开始，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移尸，造成他杀的场景，毕竟为了隐瞒事实更应该低调才是。后来我去查了你的公司，现在正处在下滑期，需要资金周转，你之前为邹静买了巨额保险，如果是自杀，那么赔偿金你就拿不到了。于是，你将自杀的女儿移到客厅，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你怕黄杜鹃露出破绽，饶了很远的路才把它扔了，翻乱客厅，造成入室抢劫的假象，至于邹静手上的卡地亚手表，我想那是她母亲的遗物，所以才不能丢掉，邹先生，我分析的对吗？”
邹北业沉默的点点头，一副认命的样子：“都是我的错，一开始以为只是做错了一道选择题，后来才发现，这道选择题让我输了整个人生，到现在一无所有，也是我罪有应得。十年前，她的妈妈怀孕了，与此同时，保姆也怀孕了，我的孩子，后来，她的妈妈发现了这件事情，气急伤身，最后孩子也没保住，自己还得了抑郁症，邹静是眼睁睁看着她妈妈吃了黄杜鹃自杀的，对她打击很大，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想问的是，陈警官是怎么知道客厅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笑了笑，出了审讯室，正义可以来的晚一点，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