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感恩叫活着(上)
锁文
这是又一次受伤了,情绪比以前淡定许多。
当我从事故中苏醒,身体有点知觉时,大脑有那么一瞬间震惊:哇噻,我还活着!
不敢说自己有"苦难临我千百遍,我视苦难如初恋"的大气,至少一路走来,是心存阳光。
感慨之于将思绪拉回到十四岁之前,那年代,物资匮乏,有的农家连肚皮都整不饱!
而我们家,兄妹又多,从我记事起,父亲一直干着农村基层工作,整天在外忙碌。
母亲为支持父亲的工作,自个挑起全家人的生计,当时,大哥刚学ABC,小妹就开始学aoe,五兄妹都是上了学的,家里虽然没有过多的好吃好玩,但家里时刻充满着欢声笑语。
后来包产到了户,父母积极养猪养牛,种农田致富,几个兄妹都能成为半个劳动力。
刚小学毕业的我,正在人生轨道上有条不乱的努力着。
"马上小升初了,得努力学习,将来要考上大学,进大城市工作,挣了钱,要帮助家人,孝敬父母。"我正细致的规划着这一切,生活嘛,平稳如水就好。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那个平凡的暑假期间,惯例每天清晨,挎上背篓,与一群小伙伴们去扯猪草,无意间感觉自己身体出现异常,手握割草刀很费力,到了中午这些症状又消失了,以后发展到每天清晨都会发生如此状况。
那个懵懂的年龄,根本不知道是咋回事,更不知会影响我的整个人生。
看父母起早贪黑地为全家人的生计忙碌,真不忍心告诉一一说我的身体出了异常。
当然猪草是越割越少,后来被我妈发现,她疑惑地问:"是不是割草刀不快讶?"
我心虚地稍微点了点头,然后,我妈每天晚上抽时间替我把刀磨快了。
可猪草还是一天比一天割得少,妈觉得奇怪,一向是听话的孩子,最近是咋搞的?
是不是在外贪玩呢?要是贪玩,就太不让人省心了!
一天中午吃饭时,妈有些生气地责怪我:"你看别人家的谁谁谁,每天割满满一大背篓猪草,而你呢?唉!快升中学了,让你帮着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你都不认真,为了让你们几兄妹都能读上书,父母是起早摸黑,整天在外劳作,你也不体谅大人的辛苦,一天就知道玩!"
我一时无语,竟掉下几滴委屈的眼泪!
妈妈见状,厉声质问:"咋啦,还错怪你不成?委屈你不是?好意思哭呵!"
一大桌子人吃饭,几乎是鸦雀无声,因为我妈在家里比较强势、且能干,但很明智,连我爸都会敬让她三分,过了好一会儿,九岁的妹妹才勇敢地为我申辨:"妈妈,您别骂我姐,我姐她手痛!"
我妈一听此话,忙放下碗筷,紧张地连声问:"哪只手疼?疼了多长时间?一只手还是一双手?赶紧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我缓缓地将手伸到妈面前,妈既生气又心疼地看着我的手,边看边不停地唠叨:"你看你,手肿得像面包,这么大个人,哪里疼也不说一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指望你照顾妹妹……"
吃过午饭,妈妈快速送我到村医疗点医治,因为她要回来赶下午的农活,那时的医疗点,没有高医术,更难有好的药品。
那医生慢悠悠地简单看了一下,便问我平时是不是爱玩啊?我不敢吱声。
我妈抢先说:"这孩子就是贪玩,没事就和一群小伙伴玩疯了!"
最后医生初步诊断为:手腕关节因崴了气,伤了软组织或筋脉,简单开了三天西药,并叮咛:"别沾冷水,别乱动,三天后见效果。"
傍晚时,父母回到家,我妈进门第一句就问我:"药吃了没?还疼不疼?"
我竟高兴地说:"吃了一次药,手就不痛了,这药还真灵。"
我妈当时心情稍微有些许欣慰,就责怪:"你看是不是,早说早医治,真是活该受罪!”
其实,我又何常不想说呢?看见父母每天为一大家人操心劳肺,真不愿给大人添乱!
三天后,药吃完了,手腕关节照样红肿,疼痛难忍。
我妈反问:"你不是说,吃第一次药就不痛了,怎么还痛?"我也说不清为什么,真的说不清!
妈妈当时要忙秋收早稻黄谷,就让我再次去医疗点开药,如此这般,在医疗点治疗近一个月有余,病情并没一点好转,反而双脚踝关节又开始红肿疼痛,父母这才感到病情的严重性!
急忙将我送往乡卫生所,经一位自称医术高超的医生诊断后,只见那医生紧锁眉毛,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说:"唉!可能是风湿心脏病,凭我的经验,这么小的年龄患风湿心脏病,没有几个治好过,并奉劝我妈说,回去给我弄些好吃的,也不枉我来世间走一趟!"
我妈听见医生的这番告示,如雷轰顶,只见她身子晃悠一下,一屁股摊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板,过了好一会儿,妈像是从恶梦中惊醒,急切地恳求医生:"行行好,想想办法,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该给孩子医啊,必竟她还小啊,求求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吧!"
那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并举例说:"经我治过的两个十二岁孩子,同样患了风湿性心脏病,后经多方医治,到最后还是人财两空!”
说实话,十四岁的我,听见医生这般无情地生死判决,妈妈的一反常态,懵懂的我,内心隐约感觉天要塌了、地要沉了、命要绝了,那种悲催的心情无以言表!
自己一直认为:妈妈是位很坚强的农村妇女,什么脏活、累活从不叫一声苦。
从我记事起,我妈大年初一都在忙活,妈常说:"只要看到孩子们都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从医院回来,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说话是大嗓门,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日子再难从不掉一滴泪。
可当时我妈一静下来,就抱着我默默流泪,说教几兄妹也是轻言细语,唯恐大声一点会失去一个孩子似的,做事也无精打彩!
一天夜里,无意间听父母在里屋细声地商量:"可惜这孩子喽,几个孩子就她学习好、又懂事,人也长得俊秀,眼看着再辛苦几年,给她将书供出来,也好为家里减轻一份压力,没想到中途却出这么个幺蛾子,唉!她爸,我明天还是去赶一次集,给孩子买几只童子鸡,再到药店买些附片、当归、沙参等补药回来,用沙礶子煨补药汤,让这孩子一个人吃,看孩子的病情会不会有所好转,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治了,万一这孩子走了,也不会怪父母没给医给吃!”我妈无奈地说。
至于我爸是怎么回答的,已经记不清了,更记不清当时听这些话,我是怎样的歇斯底里却无可奈何!
只记得我妈用沙礶子煨童子鸡汤的那股香气,馋得我家几兄妹流哈口水的情景。
我妈说:"因为我是病人,那是给我开的小灶。"几兄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闻着。
而我喝着妈妈煨的补药汤,犹如喝中药一样艰难,因为长期服了乱七八糟的中西药,已将我的胃伤透了,喝下鸡汤,胃部就翻江倒海般想吐,那种滋味极其难受!
我妈见此情形,急得不行,说我太矫情,说他们想吃没得吃,给我开的小灶,我还不领情、不珍惜!弄得我是哭笑不得。
在妈妈耐心地劝说下,一个月时间,我免强吃掉六、七只童子鸡汤,病情并没好转,身体反而出现口干舌燥、流鼻血、全身无力,周身关节如施了法术一般僵硬。
记得我妈从农田里干活回来,看到面黄肌瘦、无精打彩、已奄奄一息的我,她拉着我的手,看着看着又泪流滿面,焦急地说:"孩子啊,你究竟患了啥子病,药吃了那么多,病情咋就不见好……”
我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竟木讷地望着心力憔悴的妈妈,仍她那无望的泪水在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无声地流淌。
正在这时,一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也是最受我家尊敬的老人一一我姑婆来了。
姑婆是我外公的妹妹,至外公去世,外婆改嫁,姑婆成了妈妈最近的人。
姑婆的到来,我妈的情绪更加激动,竟失声地痛哭起来,边哭边伤心地向姑婆诉说:"姑啊,我的命咋就这么哭啊!含辛茹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眼看着再辛苦几年,我们就熬出头了,没想到这孩子却……”
姑婆显然是以长辈的身份好言相劝:"有啥过不去的坎?你是当妈的人,怎会在孩子面前这般脆弱,你的言行会影响子女的,子女生病了送去医嘛,不是还没去大医院吗?明天就去,是不是缺钱?没钱我去给你凑……”
妈忙摇头,并撩起身上的围裙边角,擦去脸上伤心的泪痕,心情稍微有些平静地说:"姑啊,不是钱能解决的事……”
有一种感恩叫活着(上).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