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纱
雨纱
雨声消减了在它笼罩之内的一切的声音。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嘴巴翕动着。他晃神着,听着凶狠的雨声,眼睛盯着那个男人,像是要穿过男人的眼睛看清未来和过去所有的真相。
在边境小城,这座穆斯林的小城。他在黄昏时站在第三层的平台上,看着一个男人,在街道上四处游走,接近所有经过他的人,双手挥动着,嘴里叫喊着。他想着,如果是个酒醉的人。他也许哪天也会如此,把所有积压在过去历史中的不快一并用嘴和手表达和嘶吼出来。那应该是件很痛快的事儿。
他被对面的男人碰了一下,一瞬间又回到了滂沱的雨声里。那个男人凑近问他是否在听他说话,他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有着阿拉伯人血统的黑人男子,对中国的一切都那么的感兴趣。可此刻,或者说在这之前的时间,他早已感觉到和人相处的疲惫感,他觉得越来越多的时间他变得非常的没有耐性,也越来越喜欢待在房间里看那些存积了很久的书籍。除了吃饭,除了在傍晚时站在三层的平台上看着那些人类的活动轨迹和言笑。绝大多数的时间,他只是能听见人声,像是小时候,他坐在最边角的座位上,还要把脸对着墙壁,不看人群。
他和对面的男人聊了半个小时,他越来越恍惚。因厌烦这场交谈又或者是单词量的原因。期间又来了些人,他们对于一个东方面庞的稀奇,他早已习惯。他们或轻浮或羞涩的问好。那时,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场景。在黑暗中步走了一会,来到那个小镇的车站,四处都是漆黑的,可又能听见人声,他朝着大门走去,碰到一座石头,就此坐了下来。在石头另一端坐了一个人,他跟他打了声招呼,又指了指天上,不再言语。那时应该是凌晨四点半或四十,天空上缀满了繁星。他望了很久。在小时候只有睡在大院里的凉床上才能看那么久的夜空,直到自己和小猫的身上打满了露水醒来,还会在床上赖一会,看看清晨的天空。那时家乡清晨的气味和那天应该是相似的,充满了泥土和露水的芬芳。在非洲,这些气味像是不曾沾染上现代文明。即使有,好像在这非洲大地上,那些土地和植物都会有种魔力,让文明的气味消失的魔力。那种魔力无形,你只能感受他,感受他维持非洲原始的味道。
直到雨慢了下来,他才从那间饭馆逃了出来。他站在房檐下,看着那些穿着穆斯林长袍的大人和小孩缓步在雨中,就连紧贴在墙壁的羊群中的一两只羊也把半个身体探出去感受这缓慢的雨水。他突然感受内心轻了起来,他把半个身体探了出去,最后连同整个身体都矗立在雨中。像雨水一样缓慢地,尽量轻声地走向他独立和狭小的精神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