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的列车11 上海夜与昼
西行的列车11 上海夜与昼
文/阿摄儿
一股冷风吹得脚踝凉飕飕的，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是有人在上下车吗？我记得距离车门挺远的，还是有旅客打开了车窗？
“人民广场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从左边车门下车。”
“下一站不是南昌吗？”心中正在疑惑。
但是听到“人民广场”四个字，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拎起我的小马扎冲出车门。
在那家日本公司两年后，换了一家美资公司。然后每天晚上就可以看到那幅印象派画。
公司在27楼，透过窗户，堵车的长龙顺着延安路高架桥由西向东。
“到外滩了吧！”心中暗想，太远了看不清楚。
在那里上班以后地铁成为亲密的伙伴，它很忠实，从来不迟到。你来的时候它在，你走的时候，它也不送。只有一次，列车急停，等候了十几分钟之久。广播通知下车转换其它地面交通工具，当天晚一点听到网络上的消息，有人卧轨自杀，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以前听说在东京经常会发生卧轨的自杀事件，因为工作或者生活压力太大吧！如果真的是经济压力，那么卧轨的人给家庭岂不是又增添了负担（在日本卧轨后的清理等经济赔偿要卧轨的家属担负），上海压力那么大吗！
以前在青岛工作的时候会用这句话问上海的朋友，现在外地的朋友用这句话问我，但是我并不能给出答案。
加入地铁大军的洪流，从上海东北角穿越大半个城市到西南角的新公司上班。
有几次坐过站了，到下一站在对面站台再坐回来。
转车的空档有一点时间就在全家便利店买一个三明治，一个袋装豆奶。因为来不及在早点铺吃早餐，几乎每天都吃一样的早点。如果动脑筋思别的食物可能会耽误几分钟，天秤座的人做选择很困难，纠结中宝贵的时间就流失了，往往这宝贵的几分钟可以保证9点准时打卡。
上班的那栋办公楼职员非常多，以至于每天早上搭乘电梯要排队。几位保安大叔很负责地用临时排队栏杆隔出一条单行通道，仅容一人通过。插队是绝对不行的，那会被很多人的白眼杀死，很多时候差一部电梯就迟到了，但也只能如此。
当然，早起几分钟也是可以的，不过，每天单程地铁要一个半小时，加上从居住的公寓走到地铁站，从公司那一站走到公司楼下，总共将近两个小时，得起多早才能有更加充裕的时间呢！
计算一下一天的作息。每天夜里10点左右下班，减去路上的4个小时。在家的时间，加上吃饭，洗澡和睡觉总共不超过7个小时，似乎有点睡眠不足的样子。
这种生活过的久了，人就会有一点麻木，我们是设计师，做着一种叫做创造性的工作。我怎么觉得设计师和创造这个词联系不上，建筑师不是艺术家吗！
怎么和我想象的差距如此大，感觉设计在中国变得像流水作业似的。
设计方案的时候，从国内外建筑作品中找个意向图给业主看；确定方向后，平面功能布置一下，然后提交给效果图公司；效果图业主确认后，接着水电暖和结构配套深化图纸；然后是施工图，接下来设计交底，材料封样，施工现场跟踪，最后竣工验收。
要出一个设计精品，不是要做很多现场调研，案例研究，实地考察，空间分析，模型推敲，头脑风暴等很多工作吗？大学里研究过很多建筑大师都是这样干的呀！
我们为什么从来不去这样做呢！
后来渐渐明白了，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出一个建筑精品，或者是一个留存后世的建筑作品。
“中国的建筑造起来就是为了拆的。”这是一位建筑大师的私下点评，或许有点刻薄，但是事实。
渐渐适应了每天地铁上两个小时的摇晃。发现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学习，也不是正规的学习什么，打发这段漫长的时光而已。那时候看《ON THE ROAD》，《在路上》的英文版。
英文在上海工作中的重要性就像会使用计算机，会驾驶汽车，成为工作的一种基本能力。英文好也不需要标榜。身边的大小“海龟”很多，美籍华人，台湾，香港，新加坡的同事或客户经常见面讨论项目，或者施工细节。
学习变得和吃饭一样，成为生活的必需品，这就是上海白领的工作和生活。
地铁是上海多数上班族的主要交通工具，有时候也是房价的风向标。地铁延伸到那里，房价就紧紧跟随，这就是上海的速度。
随着上海中心的落成，陆家嘴金融中心的三大巨头终于凑齐了，这就是上海的高度。
感觉上海随时响应奥运的比赛精神，“更高！跟快！更强！”，我们被这股洪流带动蜂拥前行，来不及思考！
久住小城市不适应上海的嘈杂，开始觉得地铁难以忍受，后来慢慢适应了，飞机也不能把我们如之何。
同事峰，房子买在虹桥机场旁，家住顶层六楼。
一次去他家做客，起落的飞机不时飞过屋顶，我开玩笑说：“你站在屋顶，跳起来应该可以抓到飞机的起落架！”
“我也想尝试，或许可以来一段免费旅行，就像《尼尔斯骑鹅旅行记》那样。”
“哇！不小心暴露了你的年龄。”
“有吗？”
“《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你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作品吗？”
“它的作者是塞尔玛·拉格洛芙，1909年因这部作品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看过那部动画片吗！”
“当然喽！我是看着这部动画片长大的。”
“同龄人！”
飞机掠过屋顶，那种视觉冲击感太过强烈。
我试图通过窗户捕捉一帧飞机的照片。一架播音777巨型客机撑满了整个画面，巨大的飞机仿佛悬浮在窗外，起落架清晰可见！
“这样的环境你居然睡得着？”
我很惊讶他们一家人的定力。
“现在听不到飞机的起落声，反而睡不着，时间久了，都会适应的。”
“适应了一个环境，是不是也是一种麻木的表现。”
“动物是会进化的，达尔文的进化论吗。人类也是动物。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就不会觉得那么吵了。”峰继续说，“你看我儿子，看动画片的时候，我站在他旁边大声喊，有时候也听不到，那个声音比飞机噪声大多了。”
我不置可否，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反驳。
同事们下班比较早的时间是夜里10点钟左右，我是项目经理，更晚一些。
下班后走在通往地铁站的路上或者等出租车的空档，会习惯性抽一支烟，烟雾慢慢飘散的过程中，会思考一下。
“为什么要过这种生活？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是正确的生活吗？”
车来了，还没想明白，明天就继续今天的生活，就像一个Copy，只是时间向前移动了一格而已。
一起等车的同事开玩笑说：“其实一年365天，我们只活了一天，重复了364天而已”，我苦笑了一下，有点感慨。
“上车了，上车了，吸烟的乘客抓紧上车了，列车马上要开了”列车员在车厢门口的喊声打断我的思绪。
K6297次列车相对于现在的高铁或者动车，其实就是慢车。K是快车的第一个拼音字母，其实K打头的车一点儿也不快。我以为行程过半，其实才刚到南昌站。
掐灭抽了一半的白沙烟，心理想着，“应该研究一下地图，怎么忽然就想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看几个土墩子，和我的初始路线不一致。”
如果是直奔拉萨的话，不应该往南走啊！从江西开拔，应该走南昌取道长沙，向重庆进发，转道成都方向，从成都到拉萨。
说这是一趟任性的旅行，从出发的时候几乎就定下了基调。
从目前的行程来看，比较符合这个调调。
为什么要直奔福建而去，在路上读到一则消息。说福建永定土楼申遗成功，成为最新一批加入世界文化遗产的中国景区，对我而言，那是一种神奇的建筑。
到永定最近的一个城市是漳州，火车不方便，要先到厦门。
自己没有车开，也没有多少钱，我不能像萨尔和迪安那么自由。横穿美国的旅行中有一辆自己或别人的破车开，我除了火车，基本靠走。
萨尔和迪安也没有多少钱，这一点我们很相似。
相似的还有那种张狂和叛逆，以及有点混乱的私生活，那是后话。
“刚毕业收入低，但很快乐，后来钱赚的多了，快乐变少了，难道这也是一种能量守恒吗，此强则彼弱？”
“有钱人都这样吗？”中午休息时，我问峰。
“嘚瑟！你在上海充其量就刚刚解决温饱。”峰嘲讽的说。
那种美好生活的感觉在逐渐消失，或者说是内心的欲望和现实的反馈失去了平衡。快乐的本质不是金钱，如果你说我是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好的，我就是，总之，快乐是我的，与你何干。
我就“穷并快乐着”，我坚持。
“你有坚持吗？”
“是的。”
“你坚持了什么？”
“努力的活着！”
“那你还快乐吗？”
“痛苦是快乐他妈！迟早会找回来”我狠狠的说。
这时内心就很怀念那座滨海小城的生活。
宁静而淡泊！
“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公司的领导办公室挂着这么一副横幅，装裱的很精致，悬挂在院长办公桌后面。每次和领导交流工作的时候，恰好我就正对着那幅字，让人感觉心静如水！
那种穷并且快乐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多，因为生活目标定位不高，日子也就不难过。
现在想想，痛苦都是人的欲望造成的，其实快乐也是，我们就这样在矛盾中纠结的活着。
看你想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当时那就是我想要的。理想和现实无缝对接，觉得知足，快乐是发自心底的那种。
每个月几百块的房租，我和静那个时候已经住在一起，生活成本一起承担。
买房子，买车，定居在这座城市，好像从来没有想得那么远。
只想过好眼前的生活。
那种状态和心态都挺好的，现在身居上海，我想也应如此。
“小静，阿杰这个周六来我家吃饭吧。”周五下班的时候，同事黄姐招呼我们，她人很亲切，我们习惯称呼她黄老师。
“好啊！我从小港带海鲜给你。”静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我随她，我是个性格随和的人。
天秤座是这样，一般没什么特别的坚持，喜欢随大流。
有人说，随着年龄增长，星座会上升，这个我也信。后来变得越来越执着一念，如果说是上升到处女座我也默认了。
平时下班，单身同事们经常去聚餐，周末有时会去同事家蹭饭。
“你们两个好般配呢！”黄老师感觉像自己家姐姐。
“我来帮忙吧。”想打个下手，黄老师不同意，我们陪她的小宝看电视，玩游戏。
“黄姐，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与时代脱节。”我有时候会调侃静。
“你是说我思想保守吗？”静不同意我的看法。
“不要乱讲，静是个多好的女孩子。”黄老师很快和静统一了战线。
“我是说，她就是从宋朝穿越过来的女子。”
“宋朝，为什么不是唐朝或者明朝？”静也疑惑。
“只有宋朝才有这么婉约的女子，唐朝太过浮华，明朝太过繁杂。”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不仅仅是指宋朝的词曲清婉秀丽，还有宋朝的建筑简约古朴，让人看着内心安静。
“你们真的很般配，郎才女貌，哈哈！”黄老师的老公也打趣我们。
“阿杰也是人才呢，他是单位的骨干！”黄老师补充道。
论专业，我的确在单位里比较突出，轮才情，显然，静更富有情调。
中国传统思想里，不需要女孩子多么优秀，只需要貌美如花即可，静那种安静的女子，有一点婉约派的才情，写的一手好字，画的一笔好画，性格也温婉，是讨人欢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