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雁雪纷纷（25）
啪嗒啪嗒的突然间一阵阵狂响，一片清凉极致的雨滴被风卷到了我的衣裙上，原本淡绿色的布帛，转瞬之间变得深浅参差，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感受。
被推开的木窗在狂风疾雨中飘摇着，院落中此时有一种北国江南水乡的感觉。
褪尽了那种狂野剽悍的气息，久违的柔和与舒缓渐渐随着雨水聚集，释放，让我的心得到了难得的安宁与平和，尽管这也是暂时的。
坐在窗前，端着一杯凉茶，刚想轻啜一口，就被一只手拿走了，我顺着茶杯的轨迹看去，拖雷正皱着眉头，把茶水全都倒在了花盆里。
“怎么了？呵呵，你真是把自己当成我的相公了？”我站起身来，用力的合着窗子，发出的闷响也让他吓了一跳。
“我告诉你，在落日海的时候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行不行！”
我不理一脸错愕的拖雷，冒着大雨跑了出去，然而刚一迈出房子就有些后悔，是自己的话又说得太重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越想就越觉得委屈与无奈，索性就站定在了细长而狭窄的甬道上，任一颗接着一颗大大的雨滴，打在自己的脸颊上、身上，直至冰凉的感觉渗入了心底。
拖雷在盛会上向我求亲的场面，再一次随着雨水的飘落，无可抑制的涌上了心头。
原本悠扬而动听的乐曲，久久萦绕在落日海的上空，突然间收了声，在场的所有人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我还茫然不知地，半个身子依旧都沾满了沙粒，在我意识到此种变化之时，拖雷已经拉着我到了一处湖水的旁边。
一股淡淡的水气扑面而来，我也仿佛真的看到了一抹海蓝色的光辉，给人宁静和淡泊的感觉。
拖雷一直握着我的手，手心里冒着一层细细的汗珠，显示着他的紧张与激动，有些不自主的微微颤动着。
他突然又松开了我的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束纯洁无瑕的雪荷花，带着一股让人爽致的香气，轻轻的摇摆了几下。
“雪儿...雪儿...让我用一辈子的时光来守护你...好吗？嫁给我吧，好不好？”拖雷单膝跪地，诚恳无比的话语，坚决到底的态度，让我一时间也失了神。
“拖雷...我...你这样做...你...”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朵朵白花之上，手指尖轻轻的触摸着花茎和花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绝他。
“雪儿...你要问问自己的心...你的心里有没有我...让我来好好照顾你...好不好？”拖雷语气极其轻柔的说着，脸上带着重重的不安与焦虑，仿佛是在等着我对于他的审判。
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却依旧住着那个唤作萧柳的男子，而就在此时此刻，我的脑海之中也一直晃动着他的影子，拖雷，你叫我又该如何去回答你呢，纵使我是那样的不愿意伤害到你...
“雪儿姑娘...你怎么了？”旁边有个粗犷声音的男子提醒我不要发呆，我才发现自己是随着思绪又回到了北国去了。
“拖雷...你...我...”我努力的试着，却还是说不出口，这时我也恨自己不够狠心了，拼命地摇着头，然而在转动脑袋的那一刻，我却被眼前的梦幻镜像震慑住了。
不计其数的点状光辉，缓缓的移动在蓝色的天幕之下，嫩黄色的光芒带着醉人的暖意，转瞬之间将我和拖雷团团包围了起来。
近乎不真实的场景，让我真的几乎被感动了，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但是自己又必须告诫自己，如果此时应允了他，日后便是无尽的残酷与折磨，我终于接过了雪荷花，却拒绝了他。
“拖雷...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妹妹...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拖雷...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对不起...”
我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完了这些话，真的太艰难了，随后我便漫无目的的泡在沙漠之中。
直到筋疲力尽伏倒在沙丘之中，脸颊上冰凉湿滑的泪水霎时间就被吸的干干净净了，也不知到底哭了多久，混睡了过去。
头顶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响雷炸开，我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大雨里，浑身的衣衫已经湿透，就连拖雷的大手握了我许久，也没有什么知觉。
眼前被雾气弥漫的屏障阻隔着，我似乎什么也没有办法看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充斥着自己的视线。
“你疯啦！你这样会害死你和孩子的！你知不知道！”拖雷暴怒之中又略带着怜惜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依旧一言不发的任他握着我的手。
“哼...呵呵...哈哈哈...”我没来由的就突然间大笑了起来，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笑声仿佛一曲凄凉哀伤的旋律，伴着漫漫的水汽，四散在空气里，透着几许诡异的味道。
“雪儿...快跟我回去...别胡闹了！听到了没有？”耳边巨大的声响再一次出现，而我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用力的拉扯着我，我好似一个木头人一样，失去了言语与行动的力气。
一个猛然间用力的手臂，将我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与这冰凉渗人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头骗过了一侧，依稀还可以听到他那粗重的呼吸声。
“萧柳...萧柳...你带我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目光锁定在地上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上，口中却不知不自觉中冒出了心底最真切地呼唤。
因为雨水积聚过多，而院落中有没有什么排水的眼井，有些浑浊的积水已经淹没了脚踝，一波又一波的水纹渐渐荡漾开来，继续着上升的趋势。
而我的双脚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也在缓缓的失去着意识，直到小幅绞痛难忍，脸庞的冰凉也被淹没在了雨水里。
不知是梦境里记忆的碎片，还是现实中无可逃避的残忍。
一张渐行渐远的面孔，是我日日夜夜，一刻也没有放下过的期盼，伸出双手，却只触碎了一片空气。
我不断地前行，想要追上那抹已经快要消失的面容，或是重新拼合那已经支离破碎的虚无。
我知道那人一定是萧柳，而自己一定要对他说上一句对不起，是我欠了他太多。
只是，这份愧疚，这种隔离，似乎再也不可能有相伴的可能了。
那片金黄色波浪起伏的稻田中，那种其乐融融与幸福满溢的旋律，早已经渐渐消失在这无边无际的空气中了。
一条条若有若无的淡红色彩带，飘出了我的身体，同时将那一份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生生的剥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