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艾琳娜（6）
六、第一青岛市
2526年11月7日4时10分
阳光挣脱厚厚云层地阻拦，无力地投下橘黄色的光幕，无数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光幕的照耀下从灰暗的城市背景中逐显现出来。它们大都残缺不全、破败不堪。在这座城市还没有被人类遗弃时，这些大楼用它们色彩各异的玻璃幕墙向世人炫耀其所有者拥有的傲人财富，可是现在它们就像一面面千疮百孔的镜子，映着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李维和艾琳娜乘坐飞车沿着香港中路向东行驶，道路两侧形形色色的广告牌或是破损或是褪色，偶尔看到几个保存完好颜色依旧的，感觉就像行将就木老人身上的纹身一样特别突兀、扎眼。
李维蛮有好奇心地打量沿途看到的一切，大多数地下城市中的居民穷其一生也没他这样的机会和勇气来到地表世界看看。因为臭氧层的消失让每一片阳光下都充斥着致命的紫外线辐射，狂躁的大气也让地表的气候变得极端严酷，人类曾经的家园都俨然成了禁区。
经过十几分钟的行程，车窗外一成不变的破败城市景象渐渐磨尽了李维原有的那份好奇心。一股压抑的情绪慢慢在他心头淤积，这时李维才发现一路上艾琳娜竟然没有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是将视线静静地停留在车窗外，好像在想着什么。
“把我揪出来陪你满世界逛游，现在又若有所思把我晾一边？。”李维一边隔着防护服摆弄手指一边边冲着艾琳娜抱怨着。
艾琳娜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体向李维身边靠了靠。“你刚才不也自顾自的看个没完嘛，之前你忙这忙那的不理我，这是让你体会下我的感受。”
“第一次到这些废弃的地表城市里来，多少有点好奇，这是最近你强拉着我进行的第二次地表旅行啦，上次是云台山，这次是第一青岛。真搞不懂你这丫头为什么非要来这些地方，现在这些风景名胜都和过去没法比了，要想领略它们真正的美丽，我觉得还是全息影像比较可行。”
“得了吧，全息影像只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这些眼见为实的景色才是真实的。最近我看了看守者的日志，发现他提到的地方让我很感兴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就拉你陪我来看看。”艾琳娜说完又扭头看向窗外。
“咱们这次计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思维电子化，彻底消除他的负面记忆，说白了就是给疯子治病去了，我可不觉得他的日志有什么可看的。”李维耸了耸肩说道。
“别那么说严浩，他也是为了爱人才牺牲自己参与看守者计划的，我觉得这份初衷就很难能可贵。”
“好啦，好啦，我不该那样说的，以后有机会我也拜读一下看守者留下的伟大日志。”李维从艾琳娜的回答中听出了不满的情绪，他可不想让这次独处变得不愉快，于是卖个乖缓和一下气氛。
“还伟大日志呢，不和你计较了。”艾琳娜笑着白了李维一眼。
见艾琳娜又变回了平日活泼的样子，李维松了一口气，这时车载导航发出了提示，飞车已经距离此行的目的地不远了。
“要到啦，李大博士陪我下车走一走吧，一会正是看日落的时间呢。”
“我就知道，临来就让我穿着隔热服，看来真得陪你在地表的大太阳下走一遭了。”李维虽说装作一脸的无奈，但是心理还是很期待这次特殊的经历的。他手上这时也没闲着，正熟练地操作左臂显示屏上的全息按键，气密性检查，通讯系统检查，空调系统检查等动作一气呵成，完成这些后还冲艾琳娜竖起大拇指表示一切就绪。
艾琳娜轻推了李维一下后笑着说道。“你当是太空行走啊，不过看来爷爷为你这个航天门外汉安排的宇航员培训很有效果，最起码这套动作看着很专业。”她笑着说完后也低头检查起自己的隔热服。
“事事不能马虎大意，人类还得靠咱们拯救呢，艾琳娜同学，戴好头盔，我要打开舱门啦。”
待得二人准备就绪，随着一声轻响“舱门”应声开启，李维和艾琳娜迈步下车，真正脚踏实地的来到了第一青岛市的海滩。没有了飞车的保护，李维发现周围的景物都泛着炫目的白光，他这才意识到一路看到的一切都经过了飞车玻璃的滤光处理，急忙调整头盔面罩的自动滤光属性，当视野重回清晰后李维发现艾琳娜已经走出去十多米了，于是急忙追过去。
此时的海滩一片静寂，沙滩的白色反光经过面罩的滤光处理后还有些刺眼，闪光的贝壳和五颜六色的人类垃圾给这单调的反光点缀了一些色彩。隔着厚厚的防护靴，李维基本感受不到脚下的沙子的质地，只能从环境反馈耳机里听到轻微的沙沙声，这是沙滩给李维的唯一感觉。
走在不远处的艾琳娜蹲下身去，李维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不适应这里吗。”
“没有啦，小心你的脚下，不要踩坏它，我发现了一个很漂亮的海螺壳。”艾琳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李维展示手中拳头大的螺壳。
隔着隔热服的面罩，李维看不见此时艾琳娜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的那种喜悦就像小女孩收到了心仪已久的娃娃作为礼物一样。
“恩，比较小的金口硅螺，大的比你手上这个大好几倍。”李维从艾琳娜手里拿过螺壳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下。
“用得着你说，别临场靠百科搜索引擎卖弄学问，我知道你的小把戏。”说完一把夺过螺壳放在隔热服的储物袋内。
艾琳娜的举动逗乐了李维，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天真直率的一面。不论是在研究任务闲暇时的相处还是一起进行严苛的宇航员训练，艾琳娜总是吸引着李维，只是日益临近的计划期限让他一直疲于奔命。对于两个人之间的这份情愫，本该主动的李维一直无所作为，倒是艾琳娜频频邀约，成了主动的一方。
“又在笑话我了对不对，回去让爷爷收拾你，给你多安排几次加速度极限训练。”
“您可让他老人家饶了我吧，别的什么都行，就别再让我受那个罪了。”李维一听艾琳娜说到加速度极限训练就想到那种旋转和超重带来的痛苦，胃里一阵条件反射似地抽搐。
“怕了就行，一会乖乖陪我看日落吧，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日落，现在咱们再朝大海里走一走。”
说是大海，其实只是人类习惯性的叫法罢了，因为大气和温度的变化，让海水大量蒸发，现在的大海早就没有了波涛汹涌的壮阔景象。此时艾琳娜和李维脚下的沙滩往前一百米就被一片更加雪白的滩涂代替了，它一路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地平线。而组成它的是盐，海水蒸发后剩下的盐。
随着逐渐踏上白茫茫的盐田，李维脚下的触感也发生了变化，大小不一的盐砾在重量的压迫下不断碎裂，每向前迈出一步，耳机中听到的都是类似在雪地行走的咯吱声。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距离地平线越来越近，阳光照射角度渐渐减小，原本雪白无垠的盐田中出现了越来越多因地形高低不平形成的阴影，透过隔热服的面罩望过去，就像行走在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李维看了看隔热服的温度度数，“外面的温度开始下降了，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就在这里吧，太阳就要下山了，这里看到的是真真正正的日落，你看比北京地下苍穹的金色日落壮丽多了。”艾琳娜激动的说道。
“是啊，要不是你带我来，还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李维指着天空，“你看天上好像有彩虹呢！”
艾琳娜顺着李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阵难得的劲风吹起了盐田中极细小的盐粒，它们在空中就像水滴那样折射阳光，形成了一条若隐若现的彩虹。
“真的是彩虹啊！”艾琳娜说完张开双臂，迎着阳光仿佛要拥抱眼前的美景。
李维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身边的女孩，看着阳光、盐田、落日、彩虹还有自己的影子在她的面罩上凝固成一团美丽的色彩。默默地听着盐粒敲击面罩的沙沙声，突然感到这比任何虚拟影像带来的自然之美都要真实和震撼，不知是眼前的一切给了李维勇气还是对艾琳娜的爱慕之情在此时找到了宣泄的渠道，更或者是两者的共同作用，李维走上前抱住了身边的女孩。
“我喜欢你，艾琳娜，真的，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我忙的顾不上你，但是心里对你的感受还像当初一样。”李维用自己的头盔紧靠着艾琳娜的头盔大声说出了这句话，而手上的力量就仿佛要将艾琳娜融入自己的身体一样。
“真的是你吗，亲爱的。抱得太紧了，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是我啊，还能有别人在这里吗，你怎么了艾琳娜。”李维听到艾琳娜的回应，感到有些诧异。
“哦，我没事，只是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一种特别熟悉的东西在心底一闪即逝。李维，真高兴最近的你又变成了咱们最初认识时候的样子，我一直担心计划的重担会让你一直对我冷漠下去呢。”艾琳娜说完把双手环在了李维腰间，将头歪向一侧靠在李维的左侧胸膛之上。
“恩，心跳很快，看来刚才对我的表白说的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只是藏在心里很久，一直没敢说出口而已。”李维感受到怀中女孩迎合他拥抱的回应动作，以及认可他表白的话语，心中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艾琳娜心中同样是充满了幸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两行眼泪会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悄悄划落。
李维当然看不到艾琳娜眼角的泪痕，此时的他抬头望向要没入地平线的太阳，心里想的只是希望这一瞬间能够融成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