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解读人世

再过十天就要结婚了,可我不爱他

2018-03-16  本文已影响93人  池槿文
再过十天就要结婚了,可我不爱他

01

收到叶子的简讯时,我正在与这位相识不过两个月的的男孩拍婚纱照,化妆师美女很专业的在我脸上涂涂画画,用粉扑一抹一擦的在我蜡黄暗淡的皮肤上,想要增添一丝喜色。

只是,她或许不知道,漂亮与否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我左手提着厚重的白色婚纱裙摆,右手吃力的去够着梳妆台上镜子下的手机,按下收听键。“我回来了,你在家吗?”叶子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如从前。有些激动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苦涩:“我在拍婚纱照呢。”我强迫自己语气正常平稳。

“你要结婚了?”叶子陡然激动不已。

旁边正在排队化妆的两位新人有些急躁不安的窃窃私语,美女化妆师漂亮的妆容下明显透出不悦的神情,我身旁的男孩抢过我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不耐烦的说道:“我们在拍婚纱照,搞好后和你联系。”

叶子似是听出了不悦,“哦哦”的两声挂断了电话,也是,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敏感察言观色的女孩,怎会听不出这边的躁动?

我有些不悦的横了他一眼,抢过手机丢到面前的沙发上,化妆师美女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耐烦,一言不发的继续在我脸上擦擦画画。

看着梳妆台镜子里正在被“装扮”的自己,莫名想哭出来。一切仿若一场梦,可我这梦中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02

与叶子相识是十二岁初一那年,我从长春转校到湖北这方小镇上,妈妈把我带到学校时,望着生锈的校门对我说:“以后你就在这里上学了。”

我望着空旷狭小的泥土草坪,朗朗读书声震震入日,竟忘记了回复妈妈的话语。

一头长卷发约莫三十岁的年轻女班主任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回过头对妈妈说:“放心吧,我现在带她去教室。”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转身离开了,我知道,她是急忙回去照看妹妹弟弟了。教室里似乎正在上着数学课,前排的学生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点头记笔记,后排的学生或趴着睡觉或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偷偷吃零食。

班主任直接让我坐到二组第四排右边的位置,我抬头看了看同桌有些怯弱弱的目视着我,而后继续低头若有所思的看书。

我的到来并没有让这个班级收到丝毫影响,只是有一点我明确,同学们普遍数学不太好,而我算是佼佼者。

梳着马尾辫的同桌第一次与我讲话就是请教我数学题,更或者说希望在严厉而秃顶的数学老师点起她回答问题时,我能提示一二。鉴于这种特殊的革命友谊,一来一往,我便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她说,她叫叶子。

除了前后左右讨厌的男同学老说我胖之外,我的学校生活平静至极。叶子偶然替我维护一两句,更多的是默默不说话,战战兢兢的模样。

多年后我才懂得,她有一个十分重男轻女的占主导权的奶奶,时不时凌辱打骂她,导致她自卑敏感的性格。

那之后,我们更是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感。我越发对她关切照顾,我们变成了校园里的“连体婴儿”般亲密无间。

那日正在上讨厌的英语课,班主任突然叫住我,我有一丝恐惧感。

接到妈妈电话那刻,我原本麻木的心还是奔溃不止,在办公室大哭起来。

“爸爸的骨灰今天带回来。”在请假缘由上沉重的写上这十个字时,我心如刀绞。

03

一个星期后,叶子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提着酸奶,看着我一言不发。

她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上学。

送叶子回家的时候,经过那家我们一起借书的书店,绕过路边两排常青树,我平静的对走在前头的叶子说:“我们的人生就像这两条没有相交的平行线,自此再也没有交点。”

叶子惊诧的回过头,眼里似乎含有泪水,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

爸爸在工地上不幸摔伤,送到医院急救时已来不及,天知道,我明里暗里流过多少眼泪,之所以转校回来,是因为妈妈一人再也负担不起我们姐弟三人的生活费,而我身为大姐,又该如何?

那日在火葬场,妈妈哭着对我说:“梅梅,妈妈对不起你,你要不不读书了。”

看着爸爸的骨灰被一块块泥土掩盖,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

穷人的孩子是没有梦想的,更何况负债累累的一家四口,谈何未来?

只是我似乎忘记了,曾与叶子许诺,要一起上大学呢。

04

化妆师美女不断的拿棉签擦拭我眼角的水珠,我有些尴尬地说:“我画眼线一直这么敏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落泪。”

美女无奈的重新去拿一盒眼线液,再次给我上妆画眼线。

那之后,我便去舅舅在郑州的工厂学习裁制裤子,新手不懂得太多,即便有一层亲属关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工厂社会,被辱骂是正常不过的。每天拿一把剪刀剪线头,剪线头,有时恨不得干脆一把剪刀把自己给剪了算了。

想到刚刚逝去的爸爸,不觉泪流满面。

妹妹小学六年级毕业后,自愿辍学来打工,与我一起剪线头,剪多余的布料。我虽心中不忍,但是也无可奈何。如果爸爸还在,我们是不是也和同年人一样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朗朗读书呢?

经济越来越不景气,舅舅的工厂快要倒闭了,也就意味着我与妹妹失去了仅有的工作了,离开郑州坐上火车的那刻,我突然泪流满面,回顾这四年来,我的青春,每天在嘈杂的机器声与工友调侃的笑声中度过,还有时不时受伤的食指作伴,有些人,活着就是享受色彩斑斓的大千世界,而有些人,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根本不存在一丝妄想。

05

妈妈找了一位叔叔,其实我内心是十分排斥的,恨他夺走了原本爸爸的位置,可是我,还是乖巧的叫他一声“叔叔。”

只有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才清楚,一个女人,想要养活一个家,是多么的不容易。妈妈的双手因为常年在冷水里劳作早已褶皱不堪,超出她四十岁年龄的模样。

妈妈说:“梅梅,你外婆给你说了一户人家,你要不要去见见面?”

“不见,不见,你巴不得我赶紧走是吧?”这是这四年来,我第一次朝妈妈大吼。

“梅梅,我们与别人不一样。”妈妈又露出一如既往哭丧的神情,我知道,虽然与叔叔再婚,可是爸爸在妈妈心中的位置,是谁也替代不了的。这些年,妈妈一直忍辱负重的活着,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活着。

我与妈妈商量再给家里挣点钱,不着急这么早就嫁人。在妹妹的劝说下,妈妈终于退后了一步。我的妹妹才十六岁,如果我走了,谁还能与她一起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底层生活里挣扎?

我们就近在本市蛋糕店里找了一份工作,白班夜班一起上,但是我很满意了,至少这里比工厂要干净的多,而且还有少有的休息日。

过年回家时,去舅舅家拜年,舅舅说:“梅梅,你今年也24岁了,再不考虑嫁人就真的不好找了。”

我苦涩的打岔:“舅舅,你给我介绍一个啊。”

“我工作上认识一位男孩子还不错,你要不先见见面?”舅舅夹起一块肉扔进嘴里。

“哪里的?”

“隔壁县的。”

“我要嫁在家里这边的,不要外地的。”我严肃道。

年后我正在给顾客挑选蛋糕,突然收到一个陌生短信,说就在我们小镇上买了房子,见面如果合适就把婚期定下吧。

我哭笑不得,愣了愣回复道:“好。”一如十二岁那年,在爸爸骨灰面前答应妈妈不上学了,说的那声“好”字。

06

男孩子不太胖,至少没有我胖,愿意为我在本镇上买房子,这样我离家也近些,可以随时回家方便。

不到两个月,男孩父母催促结婚事宜,我妈妈继父也点头同意此事,似乎我是到期的商品,再不销售出去,就真的没人要了。

要问我是否喜欢,这是一个奢侈的问题,穷人家的孩子还配谈论喜欢与否吗?从我放弃上学的那刻,我就冥冥中知道,我的人生路再也不会根据自己的意愿行走了。

“好了,好了,过来这边换衣服,拍下一组照片。”二十来岁的男摄影师在一旁叫喊,急躁的语气好似结婚的是他一样。

我低了低头,扯了扯厚重繁琐的上衣,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转身走进了更衣室。年少时,酷爱古惑仔,电影《艋钾》里有句台词,即便过了这么久远,仍然记忆犹新。

“曾经以为我们是风,世界是草,风往哪里吹,草就往哪里倒。后来才明白,原来我们是草,世界是风,风往哪里吹,我们就往哪里倒。”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