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179）
公孙玦领旨北去的消息，于熙熙攘攘的长安来说，不过是一滴汇入海中的水滴，没有引起任何一方的关注。
唯有国师府占星楼的烛火，为此不眠了一整个月。
冥冥之中，善悟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惜如今的他，却再也没力量再卜出任何结果。
不安的，也不止善悟一人。
堂邑候府中，大长公主的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李蔡的自杀更是一记重锤，让向来喜形不露的堂邑侯陈须，提笔给幺妹去信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微微手抖。
自从刘彻没有追究陈融带回来的小妾是问蛮之事，亦没有对问蛮是公子府之人有任何异议之后，陈须开始渐渐安心。
这些年来，因着年少时的那个梦，他活得太过沉重。
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应验了，有些事情阴错阳差。
梦中的刘荣被废自裁，现实中的公子羽却是护在阿娇身边
梦中的阿娇因着巫蛊之祸冷锁长门宫，孤老终生，现实中的阿娇不仅游历江山，更是有个聪慧伶俐的锦意在。
刘彻对待陈家的态度一直有礼有度，阿娇也活得潇洒自在，陈须便觉得，是时候放过自己，忘了那段荒唐的梦。
直到李蔡自裁的消息传来……
陈殊不理解为何李相自杀之后，父亲的情绪会变得那么奇怪，据他所知，陈家同李相并没有什么交情。
然而当时父亲得知消息时瞬变的脸色和那自他手中滑落的茶盏，都昭示着李相之死有古怪。
特别是当父亲让他去联系公子府之人要给姑姑递消息，却被告知姑姑人在西域，具体位置未知时，那煞白的脸色，可不是玩笑。
仿若，陈家的那片天要塌了一般。
事实上，对于陈须来说，如若不能及时找到阿娇，陈家的这片天，怕就是真的要塌了。
虽然他同陈融早年间便寻好了退路，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怎会甘愿走上那条路。
一旦走上那条路，世上便再没有了堂邑陈家。绵延了这么多年的家族，要断在自己手上，让他怎么甘心。
一方面，陈须留信让公子府诸人尽快将消息递给阿娇，另一方面，将薄氏药庐最负圣名的医师请回堂邑候府，每日给大长公主请平安脉。
阿娇还未归，陈家还不能倒。
好在陈须没有追问阿娇为何会前去西域，自也就不知锦意从军追战匈奴最后生死不明的消息，否则，陈家的这片天，便已经是塌了。
身处西域三十八国的阿娇还不曾知晓霍去病誓守龙城不归京的事情，亦是不晓刘彻将公孙弘口中那个夜夜梦及南疆的小友派来了龙城。
此时的她，对着一直板着脸闹脾气的锦意，甚是头疼。
现如今阿娇才知道，当初那个故作老成自有谋略的小锦意是多么可爱多么让人省心，比现在这个动不动就犯脾气板起脸不理她的儿子要招人喜欢多了。
阿娇同锦意大眼瞪小眼，“你到底吃不吃？”
连个字都懒得给阿娇，锦意直接转过头，把个后脑勺丢给阿娇。
就在阿娇快要爆发的时候，锦意身边的丫鬟木子眉眼弯弯地开口道，“夫人消消气，公子说了，少主这事是夫人有错在先。”
阿娇一愣，心头那股火也就灭的只剩缭缭轻烟了，“你先下去。”
“诺。”木子行了个楼兰见礼，退下时身姿婀娜到连阿娇都挪不开眼。
“要了这么个妖精在身边，还被你惯的这般没大没小，小子，你才多大，是不是太早熟了点？”漫步进行搅着锦意不愿喝的那碗药，阿娇瞧着半靠在床上的锦意，眼底情绪氤氲。
“跟在我身边总比在爹爹身边要好。”虽说还是没有转过头来，锦意却还是闷声闷气开了口。
“唔，你果然早熟。”
实在受不了这样子乱盖戳的娘亲，锦意转过头正待同她好好理论一番，谁料一转头那药的苦涩之味扑鼻而来。
摸准了锦意会转头，阿娇端着温度刚刚好的药，抓准这家伙转头的那一瞬间，抓住他的下颌，捏准穴道，直接就把那碗药给灌了下去。
然后迅速放手，跳到离锦意三步远的地方，一脸得意。
被强灌下药的锦意咳了几声后，方才回转，抬头瞧见自家娘亲那嘚瑟的表情，嫌弃地丢了个白眼过去，而后低头，嘴角弯起浅浅的，不为人知的弧度。
原来，娘亲是这样子的啊。
六年前，娘亲待他温柔体贴，无微不至，请来各方名师教导他，自己却从来不会直面教他些什么，他若问，她便答，他若不问，她从不会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五年前，随娘亲回长安，他见到了那个曾为皇后的她的样子。聪慧机敏，心细如发，高贵得堪称完美，完全不似以往他印象中那个懒洋洋的娘亲。
四年前，决意跟着霍去病率领轻甲骑抗击匈奴，娘亲是在爹爹面前小鸟依人柔顺的洋娃娃，摆摆手，让他带着之前给他的白玉方章去寻轻甲骑，他们自会认他为主，而后便再没理会他。
半年前，追击匈奴单于，卫青援兵迟迟不来，轻甲骑全兵覆灭，他以为自己真的要以身殉国的时候，那大胡子的匈奴单于却让军医给他包扎，将伤了腿的他送到这精绝国。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见到了自家娘亲站在爹爹身边，手上把玩着那块熟悉的白玉方章，老神在在。
他让李敢送白玉章去龙城，并非求救，是因为知道这白玉章乃是十分重要的信物，怕被有心人利用。
如今见到阿娇这样子，不用别人解释，他已经清楚，娘亲和爹爹定是同那匈奴单于做了什么交易，是以才会如此放心让他随军。
忆及轻甲骑那满地鲜血，从来在娘亲面前都是少言听话的他，第一次发了脾气。
然而发脾气归发脾气，当他发现爹爹身边多了个豆蔻年华的美少女，下意识地便找爹爹要了过来，怕爹爹被少女的青春迷了眼，伤了娘亲的心。要是知晓阿娇现今每每要拿木子取笑自己，他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如今爹爹已经回了中原，娘亲却留了下来陪他养伤。每日为了让他喝药，费尽心思，花样百出。倒是让原本不惧喝药的他，学会了如何撒娇。
隐隐约约，锦意发现，自从他选择做公子锦意之后，娘亲，才终于变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真真切切的娘亲，守在他身边，让他心安。
诶嘛，发现阿娇在锦意那里快成渣妈了……要儿子如此费尽心力讨妈欢心，果然我娇女主光环十万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