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另一端
影片的主题很大,事关生死,也零零碎碎地夹杂了些许微妙的感情元素在内。有人将其定位为一部国内里程碑式的同志题材文艺片,也有人讽刺其为一部意在消费同志的伪文艺片,但无论其中怎样绝对的争论,更大程度还是源于电影本身敏感属性所自带的话题热度。客观而言,当你完全站在一部电影的高度去观赏它,忽略它为大众所强行赋予的、臆想出来的标签时,或许能得到更具深意的启发。
电影的叙事手法凌乱,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场景镜头来回穿插,这也就成为了它所为人诟病的重大因素之一。但我以为,恰恰是这些凌乱的交织,方才使得“过去与现在、虚幻与真实、寂灭与永恒”这一庞大的生命历程被烘托得淋漓尽致、震动人心。影片中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它精良的画面以及至美的配乐,无论是西藏磅礴的雪域神山,或者普罗旺斯的古朴街道,当各具民族风情的背景音乐相得益彰地响起时,恐怕在你的心中便只剩下对天地的敬畏以及对美景的享受了。
再提及电影的核心剧情,私以为它本该是完满的,然而在各种不能言明的因素之下,便多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后天缺憾了。整个影片可以说是主人公之一赵捷穿梭于西藏与普罗旺斯的一段追寻之旅,而在这段旅程中不断穿插的往事与幻影之间,绝不仅仅只是一种简单的友情,或者如人们所臆想的那样,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第四种感情。
“赵捷踏上了去西藏的旅途,像奔赴一个命中注定的约,他竟有一种如归的平静——他去收他好朋友的尸。”
在赵捷踏上为另一主人公“罗麦”收尸的旅途上,有许多值得玩味深思之处。首先镜头之一,当空乘人员提醒他将手中的骨灰盒放至行李架,他只是缓缓低下头,默默看着手里的东西,神色黯然而并不做出任何反映,自此可以想见,赵捷同罗麦之间必不寻常,起码他们是有着极深厚的感情。另一处镜头,当赵捷来到罗麦在西藏寄住的居来寺时,他读他生前给自己写的一封封信,走过他曾经去过的地方,转动他转过的经筒,眼前恍然的是罗麦依旧清晰的身影,而与此同时各种交织的回忆也瞬间涌现,寺院中喇嘛们辩断生死的梵音与经筒敲动的清亮的铃音……于一刹那之际,“生与死,虚与实,幻与空”不断更迭,让人倏然便觉生命已达超脱之境。
另外两处值得谈论的剧情片段,一是出车祸亡故的小男孩再度出现,二是命丧于崩雪之下的罗麦最后重现。不言而喻,“人死复生”当然是电影里一种浪漫的表现手法。当罗麦的尸首在天葬之后被火化时,那个代表他曾经业障的小男孩出现在一群喇嘛中间,这让我们不得不去相信,此刻肉体的消亡正是一种重生,而他的灵魂在重生中又得以解脱,永享自由。另一处则是,当主人公赵捷扮演的金刚舞《珠玛》中的王子转动经筒,翻过十万座大山时,揭下面具的对方正是自己一心想要寻找的罗麦,影片到这里两人平静对望过,便匆匆结束了。我们有理由可以认为,片尾处这一镜头实是主人公赵捷自己得到了解脱,在他这一路的跋涉中,见了天地,见了众生,也终于在他所追寻的那个人眼中,见到了真正的自己。
电影里有一句台词,“他们让你看到生命的另一端,也充满了意义”。生命的另一端?在我想来,这无非便是死亡,而死亡代表着一切事物的终点,代表着世界的虚空之状。影片的开始便是由小男孩的意外死亡而起,罗麦说,“他的生命就是为了给我们发一份广告纸”,在主人公整个追寻之旅期间零碎夹杂的,无论是恐怖与救赎,婚姻与背叛,或者那可以算上爱情的第四种感情,都只是生命中所被附加的东西。这些曾经可能是生命中的全部,而最后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毫末罢了,如银河之于宇宙。
抛开电影所带来的敏感话题,它完成了对生命的转述,而所谓的“敏感话题”,实是人们所不愿意正视的内心。它是平静的,淡淡的,它教我们如何深刻地,去看到生命的另一端,而那并不是仅仅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