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的幸福生活(二)

是啊，没钱好可怕！那时不光没穿的没吃的，连烧火做饭的草都很难找到。即使弄到一把玉米面放到锅里，却找不到草把它做熟，所以拾草也是当时沉重的负担。在小桃子过了一岁会走了之后，母亲就会带着他到离村子很远的东边洼地里去拾青草。

小桃子的幸福生活(二)

去的时候小桃子很开心，她可以趴在母亲的背上看风景，看蝴蝶擦着母亲的头发飞过。看小鸟在谷地上空盘旋，风吹过玉米叶刷刷作响，像音乐一样美妙。

到了地里，母亲会用镰刀在田垅上割草，一岁半的小桃子会把母亲割的一把一把的青草抱到一起，堆成大堆儿。于是小桃子会不停的在母亲和大草堆儿之间奔跑。跑累了，娘会把她抱在怀里，用采来的狗尾巴花编小笊篱，编小花环，上面再点缀上几朵五颜六色的小野花，戴在小桃子的头上或者脖子上，小桃子会高兴得搂着娘的脖子亲吻。有时母亲会和她一起逮蚂蚱，用狗尾巴草把蚂蚱串在一起，回家就是一盘美味佳肴。

等母亲拾到了足够多的草，它会把绳子铺开，在绳子上先铺上一层干树枝，然后把青草一层一层铺上，摞成一个近似于长方体的大草捆儿。然后用绳子捆紧，插上棍子，母亲会把这个比她还高的草垛子背在背上，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回驮。刚开始的时候，小桃子会一步不离的跟着母亲身后往回走，可是走不了一小段路，她就走不动了，母亲就会把小桃子抱到路边高一点儿的地堰上等她。她背着草继续往前走。小桃子看到那像小山一样的草捆儿离自己越来越远，感到很害怕，她会大声喊:“娘”。娘会边走边回应她。等娘间隔一段时间听不到叫声也会大声喊桃子。小桃子也会回应她。当小桃子看到小山一样的草垛儿变成了越来越小的小黑点儿的时候，她想哭，这时候她会发现小黑点儿越来越大，很快母亲会笑着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母亲背起她往前走，小桃子趴在母亲的背上，闻着娘的背上散发的青草的清香，闻着闻着像要睡着的时候，母亲会重新把她放在路边高高的地堰上，然后背起草捆儿往前走。这样七八里地，母亲往返走两遍，终于把青草和小桃子运回家里。长大的小桃子听完母亲讲完这些，会问她:“娘，您累吗？”母亲回答:“不累，有小桃子陪着，还有家在前面等着，娘不觉得累。”

缺草跟缺食物一样困扰着人们，一直用大锅做饭的农村人，没有草就意味着无法把饭做熟。我们村当时有一片树林，平时有看林人，不许村民进入拾草。所以树林子里草木茂盛，落叶很厚，直等到每年的农历十月中旬左右开始开林放草，于是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去树林抢草。

那年开林放草时，小桃子的小弟弟刚出生半月有余。尚在坐月子的母亲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一切抢草工具，并嘱咐好小桃子看好两个弟弟。第二天大清早就去等着抢草。只有六岁的小桃子，由于重任在身，早早起床。他趴在窗台上向外望。看到前排人家的红瓦上结了一层白茫茫的霜。院子里的洋槐树赤裸裸的站在深秋的寒风里萧瑟，小桃子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天冷了，树木反而脱掉了衣裳，赤裸裸的迎接冰天雪地。

三岁的大弟弟一会儿也醒啦！那皮神儿一刻也不得闲，他和枕头对抗了一阵。然后瞅准了炕尾的地瓜盹子，他垫着枕头爬到高高的地瓜盹子上往下跳。无论小桃子怎么阻止，他还是一次一次爬上跳下。突然，地瓜盹子整个坍塌，把还只有半个月大的小弟弟埋到了地瓜堆里。小弟弟在襁褓中被地瓜砸的猛哭。小桃子吓得半死，回过神儿来后，手脚并用往外扒小弟弟。好歹把小弟弟从地瓜堆里扒出来。气急了的小桃子过去锤打吓呆了的大弟弟，大弟回过神儿来反击。于是姐弟俩在炕上一边大哭一边扭打在一起。三个人正一起哭的起劲儿，猛抬头看到瑟瑟发抖的母亲站在炕前，小桃子仔细看母亲，母亲赤着一只脚，穿着一只鞋，脚上裤子上全是泥，她脸色灰白，嘴唇发抖。母亲爬上炕瞪了两眼小桃子和她的大弟弟，喂了喂小弟弟又匆匆走啦。小桃子长大后，母亲曾跟她说起，那天她去抢草，抢到一大背草往家走，经过那条小河时踩翻了石头，整个人陷进了淤泥里，挣扎着爬出来，却把一只鞋丢在了泥里。只好回家拿钩子去泥里找鞋子，因为那是她唯一的鞋子。她说等她拿着钩子找到了鞋子后，树林子里的草已经被抢光，尚在坐月子的母亲赤脚站在冰凉的河水里整整一大早晨，从此落下病根。她说最让她崩溃的是。看到散落满炕的地瓜，和三个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在一起哭泣。她说感觉自己要疯了，好像日子无法过下去了！可是却也无法不过下去！她抬眼望着长大后的小桃子说:“困难都是暂时的，我坚持过来啦，看看我的孩子们都多么有出息呀！看看我们现在的日子多好啊！”

小桃子的幸福生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