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何必委曲求全？
思琪昨天离婚了，和她刚刚结婚一年多的丈夫。
看到她这张憔悴到有点蜡黄的脸，我很难将眼前这个女人和记忆中那个笑容明媚的朋友联系在一起。
更难想象的是，仅仅一年的婚姻生活，就将曾经意气风发的她，变成了如今的哀怨模样。
01
思琪和前夫李桐是相亲认识的。
在那场父母陪伴，亲戚陪同的相亲里，李桐穿着还算正式的衬衣西裤，刚刚打理过的头发，油亮且整齐，在阳光下散发着清浅的洗发水味道，看起来十分干净。
思琪自然也不差，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她脱下了平常喜欢的T恤仔裤平底鞋，换上了淑女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就连平常只做基础护肤的脸上，也被粉底修容等化妆品装饰得愈发精致了些。
安静的茶楼里，两家人相对而坐，双方父母简单的交谈后，便频频点头，笑意盈盈的相伴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两个年轻人。
李桐30岁，在银行上班，每天朝九晚五，固定双休，薪资稳定10000，生活还算规律。
思琪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每天加班时间不定，极少能准时下班。收入也是时高时低，多的时候两三万，少的时候两三千，三餐时间全凭运气。
可就是这样毫无共同点的两人，却在双方父母的互相满意下匆匆结婚结婚了。理由很简单，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再挑下去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被人挑剔了。
02
站在婚房里，思琪看到灰色调的装修风格，心里莫名觉得有点酸涩。因为她喜欢的，是温馨的米粉色。
但这套婚房是李桐家出钱买的，写的也是李桐一个人的名字，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在别人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思琪安慰自己，房子于她的作用，不过就是睡觉休息的一个窝而已，风格如何，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只要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够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原本答应让她和李桐单独居住的公婆，居然会在婚后住进来。
公婆都是国企单位里的退休员工，两人生活格外规律，口味也异常清淡。每天早晨都是豆浆馒头，晚上都是青菜清粥，美其名曰“养生”。
习惯了川菜火锅的思琪自然没办法接受这样的餐食，但公婆主动做饭，她也不好挑剔，只能每天早早的出门，晚上尽量拖延着回家，以避开饭点。
在她的刻意避忌下，倒也没和公婆产生什么矛盾。只是，这样的生活才刚持续半个月，李桐就找她谈话了。
李桐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趁着双方父母腿脚还很灵便，也能帮着带带。”
思琪并不想这么快要孩子，现在的她刚刚在公司里做出点成绩，想再努力一把试着升职。升成销售经理，她的收入就能高一些，工作也能稍微轻松点。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和李桐过一辈子。因为结婚一个月的他们，说是夫妻，其实更像是室友。
除了每周一三五晚上会有固定的夫妻生活外，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喜恶都还分不清楚。
03
思琪没想到的是，她的母亲居然会和李桐一家站在同一立场上，劝她辞职生孩子。
理由不必多说，依然是固定的“年纪不小了，是时候有个孩子了。女人这辈子，总要有个孩子才完整。就算赚的再多又怎么样？女人终究还是要生了孩子才完整。”
思琪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李桐，却没办法理所应当的反驳母亲。思琪父亲走得早，她和弟弟都是母亲一个人带大的。所以就算再怎么不情不愿，她也只能放弃工作，回家备孕。
怀孕这事儿还算轻松，在思琪和李桐的努力下，仅仅一个月，便有了成效。
就连婆婆，也在思琪怀孕后变得更加热情了起来，每晚睡前还会炖上一碗药膳给思琪，亲眼看到她喝完才罢休。
药膳黑乎乎的，气味甚至有点刺鼻，但对上婆婆那双殷切期望的眼，思琪还是强忍着反胃咽了下去。她觉得，婆婆是好心，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婆媳关系。反正自己忍一忍，也就过了。
眼见着自己原本一尺八的纤纤细腰被药膳催的愈发圆润丰满，直到肚子圆滚滚的胖得像个大西瓜，思琪也没说过什么。只是心里，终究还是有点不满的。
她并不喜欢自己被困在这一百二十多平的空间里，她喜欢的，是每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不同丰富自己的过程。
这点不满，终于在女儿呱呱坠地后累计成了怨怼。
04
思琪是顺产的，因为婆婆说顺产的小孩比较聪明。
思琪躺在待产室里，疼的浑身是汗，她本不想麻烦李桐，但还是控制不住拿着手机给李桐发信息说自己受不了了，想剖。
李桐有点犹豫，但婆婆却说：“女人生孩子哪儿有不痛的？为什么别人能忍，她就忍不了？”
思琪疼的眼泪直流，咸湿的泪水裹挟着汗水浸透了枕头，捂得她心酸又心凉。也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亲妈在场。
因为婆婆最在意的，是和她血缘相关的亲孙子，而不是儿媳妇。关键时刻，那一星半点的血缘，就是决定亲疏的关键。
好在，思琪终究撑下来。就在她感觉浑身力气快要耗完了时，孩子总算舍不得继续折磨她，出生了。
伴随着女儿清脆的啼哭，思琪忽然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老公虽然和她相敬如冰，但至少公婆对她还是不错的。这世上，哪儿来圆满的婚姻，谁的日子不是得过且过？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得知她生下女儿后，原本热情的婆婆瞬间变脸，别说照顾月子，就连病房都舍不得让她住单人间，说家里就李桐一个人赚钱，经不起挥霍。往后孩子还要花钱，现在得省着点。
无奈，思琪只能和三位产妇挤在一间病房里，就算隔着帘布，她都能闻到流窜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和汗臭味。但转头看看躺在身边的女儿，她生生逼回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孩子都有了，难不成还要因为这点离婚？说出去，别人怕也只会觉得她娇气矫情。况且，这世上住三人间的产妇多得是，别人都能忍，她怎么就忍不得了？
05
思琪的月子，基本上是自己一个人坐完的。
公婆虽说还住在家里，却也没有照顾帮忙的意思。李桐更是不会，除了偶尔心血来潮，会逗弄一下粉嫩嫩的女儿外，连尿不湿都没帮孩子换过一次。
思琪除了每天能和公婆一起吃到清淡的吃食外，其它的都得亲力亲为。喂奶，换尿布，哄孩子，洗衣服，收拾房间……
她知道，婆婆态度的转变是因为她生了个女儿，可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老一辈重男轻女的思想仍然眼中，思琪并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他们。所以想着，只要自己多疼女儿一些，她一样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思琪原本白皙的脸颊在油烟的熏呛和熬夜的折磨中变得蜡黄，原本还算紧致的皮肤也因为产后没有做好护理而变得松弛，长时间没有保养过的脸上，甚至生出了浅浅的斑点。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思琪眼中尽是惊诧。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眼角浅淡的细纹，剥开发丝间隐匿的白发，脸上一片茫然。
她从未想过，岁月竟然这样不留情面，衰老竟然来的这样轻易。
只是根本不等她感慨完岁月的无情，房间里女儿的哭声就牵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当她急匆匆的跑进房间里时，竟看到婆婆拿着根针在朝女儿光秃秃的小肩膀上扎。
银晃晃的细针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光，女儿通红小脸上布满了交错的眼泪，刺得她眼睛生疼，连带着大脑中仅存的理智，也在这一刻消散了个彻底。
疯了似的冲上去，思琪一把掀开婆婆，将女儿抱在怀里，大声质问：“你在做什么？”
婆婆虽然被她突如其来的推拒掀得踉跄了两步，但最后仍然站的很稳，眼里毫无愧色：“我还不是想要个孙子。”
是啊，因为听说把针扎进女儿的身体里，下一胎就能怀上儿子，所以婆婆不管不顾的就想把针扎进刚刚百天的女儿肩膀里。
这一刻，思琪忽然觉得她努力维系的婆媳关系就像个笑话。
更让她觉得讽刺的是，985毕业的李桐不仅不觉得婆婆的做法荒谬，反而说：“我妈只是想要个孙子而已，她又不是真的想害孩子，你的做法也太过火了。”
“过火？”思琪据理力争：“孩子是我拼了命换来的，你妈妈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伤害她！更何况，她还那么小，哪里经得起针扎？”
想到孩子那张惶恐无助的脸，思琪就忍不住掉眼泪。
但李桐却认定了她小题大做，反咬一口：“还不是因为这胎不是个儿子，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我妈想要个孙子有错吗？”
“儿子女儿是我能决定的吗？”思琪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问：“况且现在这个社会儿子女儿不一样吗？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
07
争吵之后，思琪和李桐便陷入了冷战，两人谁都不肯先低头。
李桐这次就像是诚心要给思琪点颜色看看似的，就连女儿都懒得逗了，每天回家就玩游戏，连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和思琪说。
思琪也委屈不已，索性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将自己的遭遇同母亲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想离婚。”
母亲安安静静的听她说完后，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们那个年代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也别太娇气了，争取努力努力，再给他们家生个儿子。一个家里啊，终归是要有个儿子才不算断了香火。况且你都28了，离婚之后能干什么？你一个离婚女人带着孩子能去哪儿？继续住在娘家吗？”
“离婚的女儿一直住在娘家，是要遭人笑话的。再说你弟媳妇现在也怀孕了，她肚子里可是我们家的孩子，我得去照顾着她啊。”
思琪没想到，不仅婆婆，就连自己的母亲居然也是这样重男轻女。这一刻，思琪忽然觉得自己被霜打了的茄子，完全提不起半点精神。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母亲在得知自己不被婆家待见后，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儿怎么了？女儿不也是自己生的吗？况且，就连她们母女俩，不也是女人吗？
思琪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在看到母亲那张理所应当的脸后，终究还是禁了声，选择了沉默。
这一刻，思琪才真正发现，原来她除了女儿，和一段残败的婚姻，已经一无所有了。自己甚至连一个容身之所，都找不到了。
08
思琪没有在娘家久留，在听到母亲那番说辞后，她就凉了心，也没了继续留下去的勇气。
她知道，母亲那个年代和现在不同，她们的潜意识里还残存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就算自己是女人，她们也以生了儿子给婆家继承香火为荣。
所以她没办法反驳母亲，却也做不到继续在这样一段绝望的婚姻里委屈求全。
出嫁后的女儿，于婆家而言永远都是外人，因为你和他们不是血亲，关键时刻谁都不会在意你的感受，甚至会将你排斥在外；
于娘家而言，你也成了客人。娘家人可以接受你满面春风的回家小住，却没办法长时间的收留离异在家的你，因为他们也要生活，经受不起旁人的指指点点。
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离开这两个家，重新为自己和孩子建一个新的家，开始新的生活。
就像母亲说的，她今年二十八，已经不年轻了。
可往后的日子，却还很长，何必为了之前的选择，将自己的一辈子和女儿的前半生都赔进去？让自己在那样一段委曲求全的婚姻里慢慢枯萎？
没有爱为基石的婚姻，就像没有养分浇灌的花，就算表面开得再繁盛，也免不了凋零的结局。只有勇敢摒弃禁锢自己的花盆，才能活出新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