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无为”
碌碌“无为”
本来几个骑友相约开车要去徽州塔川,去观赏漫山的红叶和古朴的山村,又有人想骑行到江苏高淳古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寻古镇旧日的繁华,但计划终赶不上变化快,最终我们一行四人是风尘碌碌地骑行在长江北岸的那片辽阔而平坦的土地上了。其实无论去哪里,人在路上,你的心境就如那不断翻滚的车轮而起起伏伏,沿途的风物也愈发在脑海里生辉了。
当其中的一位骑友在出发去高淳的前夜提出想骑行无为时,我竟立马附和,抑或潜意识里流露出的丝丝情缕的推波助澜,脑海里首先飘过的是“碌碌无为”,一个让我们感觉有点尴尬、沮丧的熟语,在我们这个年纪,所谓的希望、梦想、信心似乎都随风而去。头脑中又现出些对“无为县”的零星散落的印记:如怨如泣的“倒七戏”、衣衫褴褛的无为乞丐、享誉京城的无为保姆……还想起了我的一位大学好兄弟,“无为”正是他的家乡……
碌碌“无为”
从南陵骑行至无为有两条路可选,沿318国道过铜陵长江大桥,虽一路敞道,但川流不息的车辆也带来一路滚滚烟尘,让人难以感受骑行的乐趣,所以我们还是选择了“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的景美的县道和乡道,同时也能感受“漫江碧透,百舸争流”的波澜壮阔。“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骑行也是如此。同行中有两位骑的是公路车,他们的车又轻又快,我们骑山地车的竟不知天高地厚地盲目跟风,车速决定着汗速,汗速无法带来令人心仪心动的感觉,只能让人心跳。既然骑行中的心灵触碰演变为肉身和车子的痛苦摩擦,那只能寄望于上帝保佑了。或许这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碌碌无为”吧?在荻港轮渡码头坐船的间隙,看着一艘艘满载货船在浩浩汤汤的江面上渐行渐远或渐远渐近,我的思绪也随之波动,蓦然想起了一位与无为有关的古人,他来自最美的朝代——宋朝,他很傲,见到苏东坡都懒得称师傅;他很癫,见到奇石,路都走不动;他很嗲,在宋徽宗面前都撒娇。当然他绝对很有才,他集书画家、鉴定家、收藏家于一身。他就是曾经在无为县当过知军的米芾。记得几年前读过林语堂的《苏东坡传》,犹记描写米芾的只言片语,文载:“宋朝大山水画家米芾,那时才二十二岁,就是到雪堂认识得的苏东坡,并与苏东坡论画”。后来又读到祝勇的《在故宫寻找苏东坡》,在他的描述中米芾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鲜活灵动起来。他说:“米芾22岁那年,干了一件胆子挺大的事:拜访了当时两位文坛大佬“,在东坡雪堂,“米芾一出现时,苏东坡就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他未来的气象”,“年轻的米芾才华横溢,眉目轩昂,气度英迈,浑身闪烁着桀骜的气质”,“那是直觉,是一个艺术家对另一个艺术家的敏感,它来自谈吐来自呼吸,甚至来自脉搏的跳动,但它并不虚渺,而是沉甸甸地落在苏东坡的心上”,接着描写东坡赠画与米芾时,他写到“米芾表情庄重,把那副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带走”……当你读到这般传神勾画,即使我对于书画、收藏、鉴赏一窍不通,也变得激动不已,而我们要去的无为,恰恰留着米芾的印迹,怎样都按捺不住内心想去“米公祠”的激动,去膜拜这位艺术大佬。轮渡到岸一声长笛把我从遐思中带回,下了船我们继续向着“米公祠”飞奔。意外这种东西就是擅长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途中骑友所接的一个电话迫使我们改变了行程。同行骑友的骑友听说我们前往无为,坚持要尽地主之谊,百般推辞不就,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先前参拜“米公祠”之梦不得不抛之九霄云外了。一番酒酣耳热之后,我们只有就近前往所谓的“西九华风景区”,也开启了此次骑行中最为磨难的旅程。“酒能载舟,也能覆舟”,酒有时很神奇,虽然我喜欢“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的感觉,而此时我的周围真的全都是山,口干舌燥,汗湿襟衫狼狈之中终于抵达了“西九华圣地”,一如我的预料,眼前的佛门圣地,一派荒凉,触景生情,“佛学经过流俗化以后,其结果乃为祈财求子的三姑六婆和秃头肥脑的蠢和尚”这样的声音在心中冉冉升起。离开了“风水宝地”,我们回城赶往另一个“古”镇开城投宿。
碌碌“无为”
第二天清晨一大碗牛肉面下肚以后,再加上昨夜的稍具“良好”的睡眠,我充电满满地继续圆着我的“米公祠”梦。骑行中,“道不同,不相为谋”,两辆“公路车”绝尘而去,两辆“山地车”心痛着自己的体力,坚持着“走自己的路”的梦想。途中,没有任何景点标牌指引,挨过几次路人的茫然或冷漠脸庞,最终还是依靠手机导航,我们在闹市区找到了处于一片瓦砾之中的米公祠,只能徒发“穷在闹市无人识”之叹。“米公祠”正处于维修建设中。悻悻然我们还是从一道逼仄的门拐了进去,只见一个碎瓦遍布的院落,一幢灰色的八十年代的水泥混凝土三层小楼——米芾纪念馆和,一间仿古的飞檐红色平房,都大门紧锁,似乎是“向隅而泣”。院中几块估计是米芾喜欢的石头似乎也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旁边竖起的几块石碑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在失望转身离去之际,看到围墙之间还开着一道小门,踌躇着,还是蹩了进去,里面竟然别有洞天。整个米公祠堂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亭台楼阁矗立,花木摇曳,奇石密布,回廊曲折,在秋阳的照耀下一切尽显温柔。院落里一棵古树枝繁叶茂,纪念馆是红墙黛瓦,正中悬着一块黑匾,“米公祠”三个字鎏金的,熠熠生辉。角落处,一棵柿子树上挂满了熟透了的柿子,像一盏盏红红的小灯笼,在斑驳的红墙映衬下,让人心里充满着暖意。已经接近正午了,想着还有四五个小时的行程,我们匆匆离开了“米公祠”。在回奔的途中,我还在想着我的“碌碌‘无为’”之行,虽然没能深入到“米公祠馆”、“晋宝斋”馆一睹米芾的容颜及他的东方莫奈“米点云山”之作,但想到那挂满红果的柿子树,那郁郁葱葱的古树,你还会担心它的明天吗?至此,若把此文标题改为“碌碌有为”岂不更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