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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疯子,我却爱上了骗子

2018-07-12  本文已影响11人  洛生之河

[上篇]

大学毕业这几年,我跟午阳之间的裂隙在不断扩大,矛盾也越来越多。终于,第三个年头,我们选择了分手。大学时,爱情可以是生活的全部,可是毕业后,生活却可以将爱情拖下水。我记得很清楚,在那个毕业即分手的日子,当我俩可以携手共赴济南时,其他那些执手相看泪眼的同学一定羡煞了!

那是2009年,伤感的毕业季。

可我们依然没能避免分手的结局,只是这个结局晚了三年来到。我们都累了,彼此之间没有了爱情,唯一残存的只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情。

这是2012年,平静的分手季。

玮琪,对不起。

午阳的道歉并未在我的心里激起太大的波澜,曾经的爱情是怎么一点一点从指缝溜走的,我找不到痕迹。没有了爱,连道歉都显得多余。

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淡淡地说。

是对你三年的青春道歉,跟我在一起,什么也没得到。午阳的眼里充满了真诚,可是这真诚感动不了我。

估计他也没打算感动我,我尴尬地笑了笑。他提到青春,我却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不过这伤感稍纵即逝。

午阳把他的物品整理到一个大箱子里,用胶带封上,又写上自己的名字。我看着他做完这些,一言不发。

我让快递来拉走,寄回老家去。

什么?干嘛要寄回老家?我诧异地问。

午阳大概是累了,面对着我,坐在箱子上,就像是要宣布一件大事。他说,我要离开济南。

去哪?

去流浪!

我止不住笑了,流浪一辈子呀?

不知道,目前就想沿着黄河向西去流浪。

我明白了,他以前跟我说过,一直想从济南出发,“逆流而上”游历黄河畔所有的古城。那时候,已经毕业一年多了,他在一家报社供职,而我,刚刚考上历城区的公务员。那时候我们之间已经出现裂隙了,只是还不明显,彼此还能将就。我说他疯了,要去做浪子。没想到,他对此却毫不避讳,坦言自己确实有辞职去做浪子的打算。

如果换作一个同样是疯子的女人,他们便会一拍即合,可我不是这样的女人。摩羯座的女人向来是理性的,没有疯狂的基因。也许,就是这样的不合拍让我们渐行渐远的,只是彼此未曾注意过。

终于如愿以偿了,可以无拘无束地做你的浪子。我说的是实话,没有嘲讽。

他尴尬地笑了笑,却说,玮琪,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和我一样,他也是衷心地祝福。

真是戏剧,两个人,男未出轨,女未劈腿,却无法将爱情继续。更戏剧的是,分手时竟然还这么平心静气地彼此祝福。

午阳要离开这间我们一起租住了三年的房子,也许明天他就会离开济南,他做的出来。一个疯子是干的出来这样的事的,我想。

走到玄关,他转过身,说,我已经交了一年房租,你放心住。

他拉上门走了,而我鼻子一酸,眼里却淌出了泪。真是的,怎么还流泪了。


午阳彻底还是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又恢复了单身。可他毕竟是我处了五年的男友,时不时都会想起他。一个人的生活,我起初是有些不适的,就像凳子突然少了一条腿,挎包突然断了一条背带一样,总感觉哪里不得劲。

夜晚,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晚才入睡。午阳在的时候,我们虽然没有过多亲昵,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这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气息,她能让我安然入眠。

为了排解分手的烦乱,我与单位那些单身姐妹打成了一片,跟着她们投入到了生活的另一番天地中。我们逛街,打扮靓丽,享受着男人火辣辣的目光。我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挺满意,前凸后翘。唯一不满意的便是单眼皮,还有鼻子不够挺。即便如此,因为有身材撑着门面,我倒并不在乎眼睛和鼻子的小缺陷。

我们周末经常去唱歌,偶尔也泡吧。当我把自己置身在这样的氛围时,竟然开始喜欢起单身状态了。同事小薇在唱萧亚轩《一个人的精彩》之前竟然还加了独白,她握着话筒,动情地说,姐妹们,我们能赚钱会做饭,干嘛还要找男朋友,一个人也能活的很精彩。

虽然当时的我对小薇即兴的独白颇有同感,受她的感染一度享受单身状态。然而,没过多久,我还是不自知地埋下了爱情的新种子。

那天,上级部门要来检查工作,局里要求穿正装。我特地穿了黑色西裤,踩着一双黑色矮根皮鞋,自我感觉派头十足。要知道,平时都不怎么穿这样的衣服,偶尔穿起来竟然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我从小区出来,顺着非机动车道往公交站牌走着。忽然,一辆车从后面开了过来,大概是有急事,便拐向公交车道疾驰而来。在我还没来得及躲避的情况下,昨夜雨后地上积存的一滩泥水被那辆轿车辗过,星星点点的泥污溅在我的裤子上。车子驶过站牌后,想要插队进到直行道上,便将车头向左摆着停在了公交车道上。

一天的好心情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破坏了,我气急了,小跑着到那辆车跟前,敲打着车玻璃。

副驾玻璃降了下来,我冲着司机就喊,开车没长眼呀,溅了我一身泥。

司机是个国字脸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盯着我认真地说,美女,对不起,我有急事,这样吧,给我留个电话,回头专程向你赔礼道歉。他说着拿起手机准备记下电话号码。绿灯亮了,前面的车已经开始移动,后面有车烦躁地按起了喇叭。他本就是插队,如今又被我拖着,便着急起来,催促我,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给了他电话。


那天下午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气消了,本不想接受他的邀请,他却执着地软磨硬泡起来。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最受不了死缠烂打。当初大三的时候,午阳也是用这种方式成为我的男朋友。谁知毕业后,他丢掉了死缠烂打的德性,我们竟然渐行渐远。

对哦,午阳,他最近应该在菏泽了,我从他的朋友圈看到了菏泽牡丹。多么美丽的花,不愧是花魁,美的张扬,艳的不俗。午阳推荐了他的直播间地址,我点进去发现已经有粉丝了。看得出他对于实现自己的黄河游历梦很是兴奋,甚至扬言到每个地方,都要徒步不小于三十公里,去发现黄河边上的原生态风土人情。

真是疯子,我看着手机,忍不住开口说。

谁是疯子?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的我一哆嗦,我抬头,发现是他,比我晚来几分钟。

一个朋友,我轻轻略过。

我叫许鑫,今年三十六。

这人怎么这么死板,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古朴的招呼方式,我心想,仍然有礼貌地自报家门,我叫孙玮琪。

聊的多了,我发现许鑫并不是死板无聊,当然,他也没有油嘴滑舌,说话拿捏的挺有分寸。我的人生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在局里这样的机关单位,也没遇到过像他这样说话有分寸的人。

男人对女人的好感是从外貌开始的,而女人对男人的好感却源于崇拜。我信了这句话,都是因为许鑫的出现。

他说自己是律师,难怪说话那么有分寸。他的事业大概是成功的,脸上堆满了自信。我仔细地观察了他的容貌,国字脸配了一双大眼睛,眉如墨画,鼻梁高挺。我不得不承认,相处了两个小时后,对他颇有好感,竟然有点庆幸当时留电话给他。

能考上市里的公务员,真是厉害呀,当年应该是学霸吧?

还行,就是比别人多下了点功夫而已。

很多人就是缺少这一点功夫才没能成功,所以别轻视自己的努力。

从他的话里我能感受到他如今的生活应该不错,曾经也是一个努力过的人。这种认同感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们聊了很久,竟然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

他说,我供职的事务所在青岛,但是,目前主要负责济南这边的事情,所以经常来济南。

怪不得他的车牌是青岛的,那天早上我正在气头上,看到车牌,禁不住在心里嘀咕,一个外地车竟然敢跑到济南来撒野。

这次是来出差的呗!

可以这么说,只是出差时间有点久。

和许鑫的相识就像是在我平淡如水的单身生活里的插入了一支玫瑰,它悄悄地绽放,娇艳欲滴。


我和许鑫的关系很快就升温,连小薇也惊讶,她说,你这才分手多久呀,这么快就另觅新欢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哪有呀,我们认识没多久,只是朋友。

小薇不买账,言之凿凿地说,别骗我了,你脸上明明写着两个字——恋爱了。

我摸了摸脸,嗔怪她,该死的丫头片子。

小薇问我,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我一脸茫然,什么底细?

比如多大呀,年薪多少,房子有没,车有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不是离异。这个年纪的男人没结婚,不是离异就是性格有缺陷。

你怎么这么现实,都还八字没一撇呢,问这些显得有点太着急了吧!

小薇不屑一顾地说,姐,都什么年代了,还做梦,你不摸清他的底细,万一是个纸老虎,那可就是巨坑啊。

我没有听从小薇的话去问许鑫的年薪和他的车房,甚至是不是离异。不管现在是什么年代,我依然相信循序渐进的感情。许鑫人在济南的时间并不固定,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青岛,或别的什么地方,但这并不影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发展。

他似乎对济南很熟悉,那些能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餐厅,高档如书香世家、王品牛排,亲民如芙蓉街、宽厚里的小吃,他都带我光顾过。和许鑫相比,我竟然有点像是这个城市的过客,他反而如土著一般。他向我讲述芙蓉街的历史,说这里曾经是明清时期的官府衙门所在地,是政治经济中心,底蕴很深。

每个有底蕴的城市都会有一条像芙蓉街这样的古街,当你谈论这座城市的时候,总绕不过这条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正悠闲地走在这条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并非摩肩擦踵。想不到他一个律师,竟然还有点文人气息,这一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是我此前从未有过的,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以前一直都生在泥土里,如今破土而出,张口呼吸的是清新的空气,眼中所见的是晴光冽艳的美好。

玮琪,和我在一块,不会觉得有代沟吧?

啊?没有哇,你想多了,怎么说呢,我感觉挺聊得来。

他满意地笑了,其实他的笑挺迷人,只是我没有说。他比我大九岁,走在一块,人家肯定以为我是一个大叔控。可我不在乎这些,不管大叔控还是鲜肉控,只要自己喜欢就行。

许鑫开车送我,到了小区,他把车停在路边,要送我到家门口。我和午阳租住的是一室一厅,现在他离开了,屋子却并不显得宽敞。许鑫进门,眉宇之间露出愁态,我觉察的出来,他对于我的住处并不满意。

那天,他没呆多久便起身离开了。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下楼,我有种莫名的失落。小薇说的也许在理,我对许鑫的了解还太少,可我就这样一厢情愿地喜欢上了他。有时候我觉得他离我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有时候又觉得他离我很远,远到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那一夜,我失眠了。


玮琪,下班后在单位等十五分钟,我过去接你。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接到了许鑫的电话,看来他又来济南了,我一阵欣喜。他这次离开的时间比较长,得有十天。此时,据我们相识那天已经过去半年多了。这期间,我们一直不愠不火地相处着,像恋人,又像朋友。

下班的时候,小薇喊我去逛街,我借故推辞,却还是没能逃出她的火眼金睛。她调侃我,玮琪姐,你这是有了金龟婿就忘了患难友啊,不地道。我讨好她,信誓旦旦地说改天一定请她吃大餐,她才摇动纤细的腰肢离开了办公室。

许鑫今天穿的挺休闲,看得出来白天并没有被琐事缠身。一上车,他就向我递过来一束红玫瑰,我一时怔住了,竟然忘记接过来。还是他提醒了我,我才激动不已地接过那束花,如果拿出包里的梳妆镜照照,我一定会看到一个笑逐颜开的自己。

谢谢你,许鑫。我是真心感谢他。

这一刻,虽然他并未表白什么,可是伴着这一束火红的玫瑰花,一切都不言而喻了。我谢他,是因为他带给我不一样的生活体验,这是我喜欢的。虽然午阳也曾经劝我跟随他一块去黄河之畔游历,那也是不一样的生活体验,可我不喜欢。而许鑫带来的这种生活体验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午阳一辈子也不会懂。更重要的是,他又给了我爱情。虽然他没说过有关爱的一言一语,可是从他的眼里,我看得出来,那里面有爱的火苗在跳跃。

这样可就生分了。你找找,那花束里藏着什么?

我仔细在花朵间搜寻,这才发现有一把钥匙。这是什么,我疑惑地问他。

先去吃饭,吃完饭你就知道了。

说实话,那顿饭我吃的心不在焉,一直在想着钥匙的事。许鑫看出了我的焦急,打趣说,玮琪,好奇害死猫啊,专心吃饭。

女人天生好奇心重,你不知道呀。我就像个小女生一样,跟他斗着嘴。

他放下筷子,煞有介事地盯着我看,看的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却说,玮琪,你淘气的时候真像我的一个朋友。

我噗嗤一声笑了,说,你当我是小孩呀,还会淘气。

他也哈哈笑了起来,你可不就是小孩。

吃过饭,他驱车带我来到了花园路上一个小区,透过车窗,我看到小区的名字叫“锦上华都”。许鑫顺利通过了小区门口的蓝牙闸口,我不禁脱口而出,你住这个小区?

他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已经是晚上了,外面的灯光照进来斜打在他的脸上,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车子停靠在一座高层下面,他带着我乘电梯径直来到了十五楼。1503,我看清了门牌号。许鑫说,你的钥匙呢,开门吧。他在一旁站定,看着我。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他抢先去开了灯,顿时,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是样样齐全又崭新的客厅,素色的沙发,月白色的茶几,落地窗前摆放着蓝色的榻榻米。整个房间的风格简约清新,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看看其他地方吧,许鑫牵着我的手,往玄关走去。这是他第一次牵我的手,他似乎并未有什么异样,反而是我,心头一震,有一股电流从指尖传到了心里。

两个卧室,这是主卧,都是简单装修,希望能合你的意。

我还能说什么呢,本来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回更加如小鹿乱撞。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一切?

这是公司的房子,我只是收拾了收拾。怎么样,还满意吗?

我点了点头,却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将我拉到跟前,笑着说,怎么能让你这大美女窝在那样的小房子里,这儿才是你的家。

我的心早已被他融化了,伏在他的胸前,紧紧地抱着他。宽阔的胸膛让我安心极了,原来,踏实的爱是这样子,我从未在午阳那里感受到过。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大叔控的女孩子,她们不是贪图金钱,而是渴望这份安心。

做我的大叔吧,我情不自禁地说。

许鑫捧起我的脸,看了看,动情地吻了我的唇。我就是你的大叔,他温柔地说。

那一夜,在许鑫特意为我准备的新房里,我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了他。我尽情地享受来自他的滋润,干涸已久的身体就像逢春的枯木,迸发出狂热的爱液,让我欲罢不能。许鑫就像一头雄狮,不吝气力地将我一次次送上巅峰。


[中篇 ]

许鑫向我坦白,他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股东之一。事务所业务正在上升期,尤其是济南这边的分所,是刚刚成立的,需要开拓业务。他便是负责这个工作的。

自从和他住在一起之后,我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觉,即使他人不在济南,我也能在屋子里感觉到他的气息。

我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熨烫过,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在衣柜里。我是个聪明的女人,清楚地知道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像许鑫这样经常抛头露面的男人,一定希望有一个女人会在出门前为他准备好干净整洁的衣服,让他在外头能够体面地站着。

我乐于为他做这一切,甚至在叠衣服时,我禁不住要将鼻子凑上去,闻一闻衣服上残留的气息。爱情会让女人迷失自己,完全陷入那个你爱着的男人的阵地里。

许鑫喜欢在激情过后,用手抚摸我的身体,一遍遍地,就像是要用手去记住我的每一寸肌肤,又像是想要用手指来丈量我的骨骼。

真好,有一次他喃喃自语。

我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追问他什么真好,就被他一次次的抚摸激起了新的潮涌,我往他的怀里拱,往他的情网陷,义无反顾。

三天前,他离开济南,辗转青岛去南京办一件案子。临走前,他说这次时间长点,大概的半个月才能回来。送他下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想起了第一次他去我曾经的租住屋时离开的情景,那时候是失落,如今却是思念和企盼。

人未走,已相思,我真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我陶醉在这份爱里,也陶醉在他打造的这个爱巢里,独自守着,静待他的归来。

许鑫出差期间很少回我的信息,大概每一刻都在忙,忙着应酬,忙着处理案子。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朋友圈,又看到了午阳。如今我收获了新的爱情,午阳在我的心里早已淡的快要烟消云散,可我还是管不住好奇心,打开他的直播间,想看看游历途中的午阳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的粉丝数竟然破五千了,很多人都在点赞,说是要跟着他的直播去游母亲河。他在开封停留了很长时间,说是要去探寻黄河与这座北宋都城的曾经的繁华。随后便从开封启程,徒步往郑州去,期间就借宿在村里一户人家。这家人很热情,炒了几样农家菜,虽不丰盛却人情味十足。午阳感慨万分,如获至宝,在直播视频中难掩激动,不断地述说着人情质朴。

午阳明显黑了,也瘦了,我不知道他这么做图什么。也许,我从来都没走进过他的精神世界。分手后的午阳就像换了另一个人,是我陌生的那个人。

真是疯子,我又嘟囔,竟然能和他在一起五年,简直不可思议。

我是一个现实的女人,但我内心也埋藏着浪漫的种子,然而,我想要的浪漫与午阳不同。我一直以来都想与我爱的人,寻一处宁静的海边,住一间面朝大海可以看潮起潮落的木屋。我们可以依偎在沙滩上,一起看日出,也可以手牵着手,一起看日落。无论是朝晖,还是夕阳,都能在沙滩上投下我们成双入对的影子来。

我关掉午阳的直播,独自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许鑫,这个我爱着的男人分享这美妙的想法。我拿起手机给他拨号,却只听到忙音。我无奈地撇下手机,打开电视追起了剧。

许鑫从南京回来,我就像嗷嗷待哺的鸟儿看到食物一样欢喜。他从行李箱拿出一件精美的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拆开,原来是一件淡雅的印花连衣裙。他说,这是在南京一家纯手工制衣店购置的,衣料是从杭州进的。

我将衣服撑开来,在身上比划着。许鑫说,别比划了,你换上试试。

我换好裙子,走出来,还未照镜子,就先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憨样。我走近他跟前,莞尔一笑,问他好不好看。他仍旧失神地呆立着。

真像。他自言自语,可我还是听见了。

像谁呀?

被我一问,他慌忙回过神来,说,像……像仙女,我果然没选错,这衣服最配你了。

他刚才那一瞬的慌神,让我心里有一丝疑虑掠过。我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可不,许鑫的眼光真不赖,这件裙子素雅中又不失俏皮,蝶恋花的图案大小适中,不落俗套。穿上它,更显出我皮肤的白皙来。

许鑫从身后拥过来,双手环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头发里,像是嗅着花香一样。

我享受着这卿卿我我的时刻,刚才的疑虑已经烟消云散,唯有暖暖的爱意在血液中流淌,仿佛这不是冬日,而是春季,爱在疯长,情在滋生。

我们就像这样厮守一辈子吧!我说。

许鑫扳过我的肩,认真地说,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济南的冬天一如既往地灰暗,雾霾吞噬了本该洁净的天空。昨夜水乳交融的温存,本该让我今天有个好心情的,可我却始终提不起兴致来。

早晨天刚亮的时候,许鑫接到一个电话,他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我迷迷糊糊醒来,问他,谁的电话。他边往卧室外面走,边说是老崔的。昨夜的那一丝疑虑又浮上心头:老崔有什么急事会这么早打电话?

许鑫去卫生间接的,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我准备在他打完电话好好询问一下,老崔是他的合伙人,又不是外人,为啥不能在卧室接电话?卫生间隔音好,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他匆匆地穿起了衣服,似乎是要离开。

我问他,刚回来怎么又要走?

老崔说,青岛那边有个案子下午要开庭,有点棘手,让我回去处理。

老崔的电话你干嘛还跑到卫生间去接?

他迟疑了一下,说,尿急。

我噗嗤一声笑了。许鑫走之前,给了我一个长吻,他的唇很凉。

我的疑虑并未因此一笑而过,一整天心里都在打鼓,莫非许鑫有什么事情隐瞒了我?我细数与他相处的那些片段,除了今早这一幕,还真找不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难道是我太敏感了?想起一本书里说过,再好的感情也禁不住猜忌。我收敛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将自己投入到工作中,让繁忙的工作掩盖心中的烦扰。

中午,我跟小薇一块吃饭。她最近谈了个男朋友,整个人倒不像之前那样疯癫了,竟让我有邻家女孩的错觉。恋爱能使一个女孩改变,小薇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玮琪姐,你的金龟婿什么时候向你求婚呀,都老大不小了。

还早吧,才处了多久。

都买新房了,还不求婚,等着新房变旧屋呀!

丫头片子,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事吧,我挖苦她。

晚上回到家,又是我独自一人。我回想着小薇白天说的话,是哦,我和许鑫,本该可以谈婚论嫁了,他没提过,我也没想过。不行,这次他回来我得敲一敲他,看看他怎么说,我盘算着。

许鑫这次回来整个人显得很疲惫,刚到家就蒙头大睡,一睡就到第二天早上。我做好了早餐,叫他起来。睁开惺忪睡眼,他带着歉意说,这几天太累了,对不起。在餐桌上,我们彼此无话,我本想和他谈谈婚事,却始终难以启口。

等过几天再提吧,谈论这件事需要气氛,我寻思着。

当许鑫彻底从疲态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有了往日的光泽,神气如旧,又是那个严肃中带着幽默的许鑫,那个我爱着的许鑫。

玮琪,明天带你去见个朋友。

恩?我瞪着大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带我去见朋友,我甚至没见过他任何一个同事或朋友。

一个我曾经做过他代理律师的当事人,是个整容医生,挺有名气,非要请我吃饭。

我去合适吗?我故意这么说,想借机把话题引到婚事上。

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要怎么向人家介绍我?

他听了,视线从我脸上挪开,说,女朋友呀!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啊?他惊讶地说,谈这个早了点吧,再说了,这边的公司才刚站稳脚跟,我哪有精力来考虑结婚的事。

那我再等等。

他抚摸着我的脸,说,别急。

我真是容易哄,他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竟让我打消了逼婚的初衷。女人啊,即便理性如摩羯座的我,也抵挡不了男人的柔情蜜意。

许鑫接着说,玮琪,我不会辜负你的!仅这一句话,我便软绵绵地向他投怀送抱,任凭他在我身上予取予求。

我穿着许鑫特意从南京买的印花连衣裙,挽着他的胳膊,郎才女貌地走在街上。许鑫一米八二,我一米六八,身高绝配,引来不少回头率。我得意地享受着这种艳羡,连走路都好像带着风。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蜕变后的天鹅,拥有了女人该有的虚荣。

那个整容医生叫王一博,一见面就热情地夸起了我,说,要是女孩子都长成你这样,那我就得失业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向我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职业性地推介起了自己,说要是有朋友想整容,来他的医院,价格优惠。

现在,微整已经成为潮流了,街上走的小姑娘,大多数人都整过。就连我自己也不例外,鼻子稍微隆了隆。王一搏倒不忌讳。

许鑫打趣他,你自己给自己整呀!

王一博仍然眼含笑意,说,我倒希望能自己整,别人操刀我总是不放心。

这人还真有趣,与我想象中的医生完全不同,也许整容医生都这样吧!

玮琪,许鑫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师,也就你这样的颜值和气场能配得上,换作其他女人恐怕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不好意思地报以微笑,对他的赞誉受用无比,嘴上却谦虚地回敬,我哪有那么好,只是许鑫恰好喜欢而已。

喜欢还真不是一件能强求的事,很奇妙。我曾经就接待过一个女孩,其实她的长相挺精致,虽然不是流行的尖下巴,却挺配她的五官。她非要整,我就劝她放弃,可她态度坚决,说整容是为了让一个男人喜欢上她。我开导她,人家都是往漂亮了整,她这一动未必就会比原装的好。作为医院我们是要赚钱,但作为医生,我得有职业素养。整容医生也算得上是艺术家,我希望从我的手中出去的是经典,而不是残次品。

你都把医生干成艺术家了,这境界恐怕很少有人能达到,去你那里整容的人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许鑫说。

王一博那番话让我也倍感惊讶,虽然我没整过容,但据我所知,整容行业乱象丛生,很多所谓的整容医生都是挂羊头卖狗肉,骗钱的。没想到,王一博竟然是一股清流。

我说出了自己的疑虑,王一博立马辩解,你说的那些都称不上医生,顶多就是以赚钱为目的的黑心商人,就是这些人抹黑了整容行业。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大家都知道要去正规医院。

经他这一番说辞,我对整容也产生了兴趣,试探地问,那你觉得我有需要微整的地方吗?

王一博还没开口,许鑫却抢先笑着说,你可别被他给忽悠了,我们律师巧言善辩是有真凭实据,他可不一样,能凭空把没的说成有的。

王一博不管许鑫的话,一脸正色地说,要说玮琪还真是无可挑剔,非要找缺点的话,那就是鼻梁和下巴。

我追问他,鼻梁是不够挺,可下巴呢?我没觉得下巴有什么问题。

下巴太过瘦削和下凹,以至于整个脸缺少灵气。

许鑫不以为然地说,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照你这么说,我脸上的缺陷都有一箩筐了。

我被许鑫的话给逗乐了,可王一博对我下巴的评头论足还是在我心里落了根。

以后的几天,我时常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下巴,还真像他说的,下巴有点太过凹陷,不够圆润。有了这样的感受以后,我心里就像住进了一条蚯蚓,时不时地蜿蜒一下,膈应的不行。

女为悦己者容,自从和许鑫在一起以后,我愿意花更长的时间去化妆,精心地描眉施粉,用心地穿衣戴饰。如今,我又想去整容。

许鑫对我的整容打算并不支持,但也没有强烈反对。我就像说客一样在他耳旁吹风扇火。我说只是填填下巴,整整鼻梁,不会变成另一个人的,让他放心。

许鑫说,早知道这样就不带你去见王一博了。

我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撒娇地说,那就只能怪你喀,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许鑫在我的纠缠不休软磨硬泡下,终于无奈地答应了。我却说,整容之后,你可别不喜欢我了。

他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你不是说过了吗,是微整,又不是换脸。

我满意地笑了。那条蚯蚓就是我的心魔,我得除掉它,不然总是膈应。我把整容的事告诉小薇,她怔在原地,表情夸张地问我,你没搞错吧,你又不是我,整什么容啊?

我说,干嘛,我就不能整了?我知道,小薇早就整过脸型。

你都这么漂亮了,还整个啥呀,别整坏了。

我说,没事的,就是微整,而且医生是许鑫认识的,正规医院。

小薇忙说,是不是许鑫让你整的?看来他再好也还是和别的男人一样自私。

我替他辩解,是我自己想整的,他还不乐意呢。

小薇白了我一眼,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许鑫又要出差,临走前他给了我一笔钱,说是整容的费用,不过还是劝我三思。如果非要去,提前告诉他,好给王一博打个招呼。

就这样,我鬼使神差地去做了整容。先做的下巴,用的是自体脂肪填充。不做不知道,做了才知道手术过程的煎熬,还有术后恢复的疼痛。在家静养的日子里,我脑海里唯一想的便是,鼻子无论如何也不做了,太痛苦了。虽然有王一博的全程指导,可我依旧度过了最难熬的恢复期。那段日子,许鑫一直在青岛,有一个月没来济南了。等我完全消肿恢复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望着镜中的自己,那一刻真有点破茧重生的幸福感。正如王一博所说,填了下巴的我看起来更有灵气了。

更令我诧异的是,就仅仅做了个下巴,整个容貌看起来却还是有所变化,说不上来有什么不一样,反正就连神情都有微妙的改变。

五官就是这样,只要有一处变了,整体的容貌都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整容的精髓就在这儿。

我拍了照片给许鑫发过去,他却没回,不知又在哪忙碌。对于他的工作我从来不多问,也从不关心。就连他那部专用于工作的手机我也没翻看过,我从来不善于做这种事情。除了工作用的这部手机,他还有另一部,说这是专门用来和我联系的,他不愿将我和工作掺杂在一块。

晚上十二点多,他回我,明天就回去。

这已经是我和许鑫相识的第二年初夏,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我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他归来的,不知道他看到我的新容貌会是什么反应。

见到他,我第一句话便是问,有没有变丑啊?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满意。哪会变丑呀,比以前更漂亮了,他开心地说。

我坐在副驾驶,向他诉说着整容过程的痛苦与煎熬,原来变美的过程是这么刻骨铭心。

他说,那些整容失败的,可真是欲哭无泪啊!

那何止欲哭无泪,简直是痛不欲生。所以,整容要慎重,不能太冲动。还好,我没有毁容。

我依然沉浸在变美的快乐中,然而,没过多久,我和许鑫之间便产生了裂痕,这裂痕就像我们埋在我们之间的定时炸弹一样。

那天,他出去应酬,应该是个重要场合,事前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从下午五点出去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醉醺醺地回到家,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他喝醉。出租车进不了小区,他给我打电话,我急匆匆下去接他。好在他并没有喝的烂醉如泥,我架着他的胳膊上了楼。将他搀扶到床上,替他脱掉沾满酒味的衣服,准备换上睡衣时,他却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我想要推开他,没想到喝过酒他的力气反而更大,我以为他酒醒了,便催促他去洗澡。可是我错了,他依然酒醉未醒。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许鑫,与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完全两样。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脱掉我的衣服,贪婪地吮吸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不放过任何部位。此前,他都是在激情过后抚摸,却从未在前戏里这般疯狂。

在他的撩拨下,我索性放弃了对他满身酒味的抗拒,反而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刺激感,热烈地迎合着他的炙热。大概是受了我的鼓舞,他将我抱了起来,让我的双腿环在他的腰间,含着我的乳房,长驱直入,此起彼伏。他有力地进出让我欲火难焚,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我情难自制地喊出了声,那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害臊。受刺激的他加快了起伏的节奏,嘴里却叫出了令我瞬间像是被浇了冷水的话。

沐沐,我要你,沐沐,沐沐……

我的心凉了半截,可他依然陶醉其中。睁开迷离的双眼,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泪。这泪,是为另一个女人流下的。

我推开他,将他从我的身体里推离,整个人就像是从天堂掉入地域般失望。被我这一推,他也酒醒了。我冷冷地丢下他,独自去浴室,打开水,冲起了澡。冲着冲着,就哭了起来,泪水和着洗澡水一起哗啦啦地往下洒。

他已经坐在沙发上,喝着一杯白开水。见我从浴室出来,他走过来,抱住我,说,对不起,我只是不能忘记她。

我的眼泪簌簌而下,问他,你以前看着我不经意地说,真像,应该就是像她吧,那个叫沐沐的女人。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会学着忘记她的,给我时间,玮琪,我爱你!

这竟是他第一次张口说爱我,却是在这样的场景里,我设想过所有浪漫的场景,唯独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一幕。

我单方面和许鑫冷战,对他不理不睬的。原来,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叫沐沐的女人。那我是什么,沐沐的替身?我冷冷地问他。许鑫试图安抚我,可无济于事,他说再多道歉的话,也无法平息我的怒气。

我认真地审视这段感情,蓦然发觉之前那些卿卿我我恩爱有加都披上了虚伪的面纱,与他交往的这一年来,我都是作为沐沐的影子存在的。我突然觉得好悲哀,所谓的真爱不过是骗局。

许鑫使劲浑身解数来讨好我,赔礼道歉,发誓承诺,我却不为所动。我知道,自己最终是会向他妥协的,可现在我正在气头上,他很难融化我的心。

就在我和许鑫冷战的一个傍晚,爸爸打来电话,告知我爷爷病重,让我马上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霎那间陷入悲恸之中,爷爷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和蔼可亲,对我从来都是疼爱有加。我毕业参加工作后,便很少回家,如今却得到了他病重的噩耗。我独自啜泣,这么晚已经没有去滨州的汽车,心急如焚。

人一着急就容易慌乱,我忘记了许鑫还在,他有车。如果是之前情意两浓时,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可现在正跟他闹矛盾,别着一股劲,不愿开口。

许鑫见我哭泣,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依旧不搭理他。他也急了,催问,到底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我终于忍不住了,感情和亲情的双重挫折让我不堪重负,情绪在这一瞬释放。我放下自尊,伏在许鑫的肩膀上,哭成了泪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发现身边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他,我绕不开他。也是这一刻,冷战不攻自破了!

许鑫得知实情后,连夜开车将我送回滨州,到医院已经十二点多了。他没有进医院,直接返回济南了,说第二天还有个重要的事要去谈。

我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爷爷,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却依然用瘦成干柴的手抓着我。我泪如雨下,却抵挡不住爷爷离去的脚步。凌晨四点二十四分,爷爷走了。我拨通许鑫的电话,只是哭,不说话。

当我回到济南后,许鑫又去了外地。很奇怪,爷爷的离去竟让让我对许鑫多了一份珍惜。前段时间明明还在冷战,如今却又开始相惜。亲人的去世让我看淡了一些事,比如许鑫因为我长的像沐沐而喜欢我这件事,我决定不去计较,至少现在他是我的。而那个叫沐沐的女孩,还不知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此锱铢必较。

我是一个理性的摩羯座女孩,想通这些是迟早的事。我又开始企盼许鑫早点回来,我要尽快与他和好如初。

当许鑫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笑靥如花的我,还有一桌子精心烹制的饭菜。许鑫被我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给整蒙了,呆若木鸡。但很快,他就感动的像个得了糖的孩子,兴奋极了,还拿出一瓶红酒来,说是庆祝我们冰释前嫌。

许鑫,你跟那个女孩没有任何关系了吧?

他停下倒酒的动作,看着我说,没有。

我放心了,端起酒,主动和他碰杯。

许鑫,我想去一个有碧海蓝天的地方,住一间木屋,清晨看日出,傍晚观日落,牵着你的手,踩在沙滩上,听潮涨潮落。

许鑫沉默了一会,说,我一定带你去。

我又举杯,说,为我们将要到来的旅行干杯!


[下篇]

我的旅行迟迟没有到来,却接到了午阳的电话。说实在的,我已经没兴趣和他通话了,便摁掉了来电。谁知,过了一会,他又打来了。我纳闷,我们还有什么瓜葛吗?我极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他一开口,我便从电话里嗅到了一股疯子的气息。

玮琪,你知道我前几天都经历了什么?他顿了顿,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你知道的,我这人就喜欢做疯狂的事,我独自进入一段山区,那里黄河两岸就像原始森林一般。我计划好路程,本打算当天赶到前面的镇子,结果半途脚崴了,愣是走到天黑也没走出森林。我吓坏了,恐惧极了,我不知道林子里有什么野兽。借着时有时无的网络信号,我发出了求救信号。

我依然没明白他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说这些经历,在我心里,他是个疯子,这些经历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我会惊掉下巴,可他是午阳啊,一个疯子,这样的经历发生在他身上实在是不足为奇。

那一晚我蜷缩在森林里,望着奔流不息的黄河,昏黄的河水,裹挟着泥土,发出低沉的吼叫声。那一晚,我竟然对一直心之向往的黄河产生了无名的害怕,这害怕让我有种想要跳进眼前那泥流之中的冲动。黄河,从远古一直流淌到今天,裹挟了多少沧海桑田,湮没了多少王朝英雄,如今,它要带走我。

玮琪,那一刻,我想到了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你。都说在绝望的时候最挂念的人,应该就是自己深爱的人。原来,你一直都在我心里。我想如若我跳进黄河,它会将我带到济南,让我再见到你吗?

我终于听不下去了,说,你疯了吗,你怎么没跳?自从午阳离开济南后,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这到底还是不是以前和我朝夕相处的午阳?我怀疑他真是疯了,或者精神出问题了。

我没跳啊。可能是太累太乏了,我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安然无恙,没被野兽吃掉,也没被黄河带走,只是脚越发的肿了,完全不能行走。好在我发出的求救讯息被网友转发,辗转到了当地县城公安局,他们派镇上派出所来将我救了出来。这会,我正躺在镇医院病床上。

好好养伤吧。我别无他话。

你过得还好吗,别亏待了自己!

我淡淡地回答,挺好。

他说,那就挂了吧。

我准备挂电话,却鬼使神差地问他,那是什么镇?他没听明白,我说,你在的那个镇子,叫什么名?

歇马镇。

第二天,许鑫回来了,他显得神色匆匆,说是明天又要走。我追问,什么时候去旅行。他说这次出差回来就安排,说话时心神不宁的,连饭都没吃好。以女人的直觉,我断定他一定藏了事,可他就是不说。在他去洗澡的时候,我破天荒地拿出他工作用的那部手机,好奇他的工作圈子到底是什么样子。手机设置了锁屏密码,我试了他的生日,不对,又试了试我的,也错了。隔着卫生间的玻璃门,我问他密码,没想到他大声呵斥,让我别动那部手机。我反问,你有什么秘密不敢让我知道呀。我听见浴室里一阵声响,他裹着浴巾出来了,从我手里抢过手机,带着进了卧室。

第二天,许鑫走了,昨晚的事他已经一笔带过,而我却耿耿于怀。他走了,却留给我满腹不快。

就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来自青岛的陌生电话。我接起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是孙玮琪吧,我叫南奚雨,是许鑫的妻子,希望能和你见一面。

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许鑫的妻子?什么妻子,许鑫从来没说过他有妻子啊。莫非是诈骗?可听声音应该是个涵养挺好的女人,不像是骗子。

孙小姐,在听我说话吗?方便的话我在你们单位旁边的蓝调咖啡厅等你。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看来是真的许鑫妻子无疑。那我是什么,小三?我竟然成了自己一度嗤之以鼻的第三者,真是可笑啊,我在心里笑出了泪。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不知该不该去见这个所谓的许鑫的妻子,我以什么样的身份见她,见了面我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我脑子乱极了。我给许鑫打电话,他一直未接。

这个人,他真的骗了我,用柔情蜜意骗了我一年多,我竟浑然不知。以前的那些种种疑虑此时都拨云见雾般明了了。我冷笑着,原来他的频繁去外地出差,大多数应该是回青岛的家中。他一出差便不接我电话,实际是因为在自己家中不便接听。真是可笑,那部手机,他说是专为我用的,其实是为了在妻子面前隐藏我们的不伦之恋。

我还是去见她了,该来的总会来。在咖啡厅,我见到了南奚雨,她坐在桌前伸出手请我坐下。我心里直打鼓,原配见小三也不应该是恶语相加大打出手吗,怎么会这般彬彬有礼,倒像是朋友相见。她,许鑫的妻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完全猜不透。

我拿眼瞧她,人并不十分漂亮,长相不如我,但化了精妆的她显得格外有气质。看的出来,她是注重保养的女人,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按照许鑫的年龄,她也应该是三十几岁,生过孩子。她穿了一件印花荷叶边雪纺衫,是那种似竹的印花,清新雅丽,衬的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她这样的穿衣显然是为了弥补年龄的劣势,以至于不在我面前落入下风。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外表淡如水,内心却深如海的女人。

你肯定还是一头雾水吧,先看看这个。她从桌上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那是个LV包,我认识。

我打开那张纸,是手写的一封简短的信,署名许鑫。此时此刻,这个名字变得如此陌生,又令我憎恨。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孙玮琪,我不得不向你坦白,我已有妻儿,我们本不该在一起,是我鬼迷心窍走错了路。现在,我已幡然悔悟,我爱着我的妻子,还有我可爱的儿子。我们是时候一刀两断了,从此再无瓜葛。

我对你鬼迷心窍完全是因为你长的太像沐沐了,你之前就已经觉察到了,只是我狡辩不愿承认。我把你当作沐沐来喜欢,然而,你终究不是她。无论如何,现在,不管是孙玮琪,还是沐沐,我都不会再与她们有瓜葛了。我只爱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的家!

看完这简短的一封信,我的浑身冰凉,就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这封信是那个几天前还信誓旦旦要带我去一个碧海蓝天的地方,清晨看日出,傍晚观日落的男人写的吗?字里行间没有一丝感情可言,就好像我不曾与他相爱过,仅仅是露水情缘而已。

太讽刺了,我冷笑着,将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仿佛这信就是许鑫,我恨不得将他攥成灰。

南奚雨始终淡定地看着我,不见有一丝异样的神情。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心机一定很沉。

孙小姐,许鑫就是一时冲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现在他后悔不迭,已经给我保证了,不会再见你,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信他只是一时冲动,就算是一刀两断,我也要听到他亲口说,而不是这么一封信。我依然心有不甘地说。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可依旧在独自逞强。女人就这点不好,明明已经知道被骗的体无完肤,却还执迷不悟地想要一个当面的解释。这解释难道不是自欺欺人吗?许鑫仅仅是消失了三天,我不知道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可这三天带给我的却是天堂到地狱的变故。我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一个看似客客气气,却句句绵里藏针的女人面前,我只能强作镇定。

他已经说过,不会再见你。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放给你听听。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滑动着纤细的葱白手指,随即,许鑫的声音传了出来。

孙玮琪,我对你没有感情,如果有,那也是将仅存的对沐沐的感情转嫁到你身上而已。是时候结束了,我不能再错下去,而你,也会因此解脱。再见,孙玮琪!

真是准备充分啊,我冷笑。

无论许鑫说的是真是假,无论他对我到底有无感情,我们都将结束。显然,对面的女人有很强的掌控力,即使表面不动声色,但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我感受到了这种掌控力。一年多,许鑫与我在一起没被她发现,算是万幸。然而,于我而言却是不幸。

我有什么错,好不容易离开了一个疯子,却一不小心爱上了一个骗子!我就像是一个傻子。我面前要是有面镜子,一定能看到此时自己难看的脸色。在南奚雨面前,我毫无胜算,她以优雅的方式将我打的遍体鳞伤。

孙小姐,这种事也不能全怪你,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在许鑫这样成熟又成功的男人面前,都都很难拒绝他的主动示好。不过,许鑫也许没跟你说过,他现在的地位和财富都是拜我爸爸所赐。律师事务所是我爸爸一手创建的,他给予许鑫的这一切,也有能力随时收回去。

南奚雨的脸上分明写着强势与高傲,我没有资本也没有必要与她争一个骗子。强压住内心的屈辱,我抬起头,对她说,你所说的与我无关,之前和他在一起被他蒙在鼓里是我有眼无珠,如今,你不用巧言令色我也会与他撇清关系。我不会去纠缠一个骗子,你大可放心。我一字一句地说,特意强调了“骗子”两个字。果然,南奚雨的脸色有所变化,不像之前那样镇定自若。

她呡了一口咖啡,说,你还算有自知之明。都是女人,我也能理解你,平白无故赔了一年青春,我们会补偿你的。

她说着,又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展开,推到我面前。我扫了一眼,瞬间由屈辱变成怒火中烧。这是一分协议,美其名曰分手协议,要给我补偿费,但是其实字里行间却暗藏冷箭,将我刻画成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爱错了人,是我有眼无珠,可我绝不是第三者。一纸协议就想将我打成小三,一笔钱就要将我钉上耻辱柱。换作任何一个有尊严的女人,也受不了这种以钱来侮辱人的做法。

我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抓起那张纸,狠狠地撕了个粉碎。收起你们的好吧,我不缺钱,用钱买优越感,你找错人了。我愤愤地说。我起身准备拂袖离开,谁知,她的一句话却让我驻足桌前。

你难道不想了解了解沐沐吗?

我站住,她一语便能刺中我的敏感点。不得不说,虽然对眼前这个外表精致的女人已经厌烦透顶,可我仍然拒绝不了关于沐沐的故事。

坐下来,我给你讲讲吧。她就像刚开始那样,略一伸手,示意我坐下。

沐沐全名叫段清沐,是许鑫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初恋。段清沐父母在政府工作,毕业的时候给她找好了工作,态度坚决,就是要她回老家。那是个小城市,许鑫觉得去了没有更大的发展余地。你知道的,许鑫是一个能力很强抱负也很大的男人,在大学就是学生会干部。两人在毕业去向上发生了分歧,许鑫是个重情的人,可他也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段清沐以此为要挟,要么一起去她的老家,要么分手。许鑫到底还是放弃爱情,选择了事业。段清沐哭的伤心欲绝,这又有什么办法,大学的爱情本来就是毕业即分的。许鑫这人太重情了,他觉得是自己辜负了段清沐,一度消沉了很久。正好,那时候我认识了他。我欣赏他,同情他,后来竟发现自己爱上了他。我心疼他,想尽办法帮他走出感情低谷。

南奚雨又呡了呡咖啡,眼里满是回忆过往的温情。她继续说,起初我爸爸看不上许鑫,可我已经爱上他了,打死也要跟他在一起。爸爸从小就宠我,只能拉下面子接受他这个女婿。还好,我没有看错人,许鑫的能力很快就得到了爸爸的赏识,现在事务所的工作许鑫已经顶大梁了。

她眼里的温情化作自豪,就好像许鑫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一样。她继续说,我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对段清沐念念不忘。也许只是看到你跟她长得太像了,许鑫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好在,他已经幡然悔悟了。这又有什么呢,男人嘛,尤其是重情重义的男人,难免会一时冲动顾念旧情,我能原谅他。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这女人竟然如此大度,对于丈夫的出轨也能坦然接受,到底是真的大度还是装出来的?我搞不明白,对于人心,我向来捉摸不透。

关于沐沐,她只能告诉我这么多了,再坐下去只会徒增烦恼和无趣。我又准备起身,她却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这就是段清沐,这还是她毕业之后拍的,大概跟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许鑫手机里存的。当然了,是以前存的,现在早删光了。

我仔细地端详着照片,这个许鑫口中的沐沐,真的和我有七八分相像,她的下巴圆润,跟我整容之后的下巴一模一样。忽然之间,我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许鑫看似对我整容持反对意见,可他为何又给我整容的钱?从来没带我见过朋友的他,为何要带我去见一个整容医生?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巧合,却又显然是许鑫故意为之。

我真的就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他骗的团团转,如今,却还要被他妻子这样步步为营地诛心。许鑫啊许鑫,你就这么狠心,分手也不露面,连当面质问的机会都不给我。

孙小姐,段清沐身上穿的这件连衣裙,你应该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件吧?

经她提醒,我才从失神的落寞里回到了、照片上,定睛瞧了瞧,确实与许鑫那次从南京回来送我的那件印花连衣裙一模一样。谎言被拆穿,心却在赤裸裸地滴血。

我是流着泪离开的,再怎么逞强,我也禁不住这一连串真相无情的打击。许鑫隐瞒了他的婚姻,我认了,顶多就是被一个有家室的渣男欺骗这样常见的剧情。可我从头到尾就是别人的影子,自己却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彼此相爱,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别人玩弄着。到最后,还要被深深地补上一刀。

那天,我泪流不止,却无人安慰。我拿出剪刀,怀着满腔的委屈和怒气,将那件印花连衣裙剪的支离破碎。同衣服一起支离破碎的,还有我的心!


后记:

许鑫和段清沐是一对情侣,毕业的时候两人双双留在了青岛。许鑫顺利进入南奚雨他爸爸一手创建的律师事务所,这是一个家实力挺强的公司。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许鑫和段清沐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许鑫是个能力很强,人又长得帅气的人,在公司干了一年,很受董事长,也就是南奚雨爸爸的赏识。也就是这时候,国外留学归来的南奚雨,在公司邂逅了许鑫。接触几次之后,她发现自己喜欢许鑫。向来开放直接的南奚雨,对许鑫开始有意无意的追求。可是许鑫已经有了段清沐,对于董事长千金的追求有意避之。然而,南奚雨可不是简单的女人,她耍了心机,将许鑫骗上了床,并扬言自己怀上了许鑫的孩子。实际上,她确实怀上了。许鑫一时之间悔恨不已,可木已成舟,南奚雨还是董事长的女儿,他总不能一脚踢开。许鑫心如绞痛,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要抛弃段清沐,他感情上过不去。要踢开已经怀孕的南奚雨,也觉得有愧。最后,还是段清沐主动站了出来,她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带着悲痛离开了青岛,回到了家乡。许鑫一直以来心里都藏着对段清沐,也就是沐沐的愧疚,以至于当他看到和沐沐十分相像的孙玮琪时,一头扎进了出轨的冲动里。其实,南奚雨早在约见孙玮琪的两个月前就察觉出许鑫的出轨,可她不动声色,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摸清了孙玮琪的一切,调查清楚许鑫和孙玮琪在一起的种种。证据充足心里有数之后,她才主动出击,易如反掌地将许鑫拿下,逼迫他写下了那封简短却无情的信,录下了那段决绝的话。这些,都是她用来摧毁孙玮琪的利器。诛人诛心,她,向来如此,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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