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瓜（二）

01

三轮车子，吱吱呀呀的向前走着，父亲弓着身躯用力推着，我在旁边也帮忙推，二十多分钟后，到了村口。

村口的小卖部门口，站着附近五七家的大叔大婶。他们在那里一边闲唠些家长里短，吐沫星子溅出几尺远，也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时不时低头吃几口馒头喝几口玉米稀饭……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位瘦高的老头，按村里辈分，我称他为三爷。此时，老头也吃完早饭，挺着笔直的身板，迈着稳健的步伐，慢悠悠的向小卖部走来，不时有乡里乡亲跟他打招呼。

父亲看到小卖部的老板走过来，就咧开嘴笑着跟老板打个招呼。

“三叔，吃过饭了啊？我回去吃下饭，瓜先放你这里，等会去县城卖瓜！”

只见老板咪着眼，笑道：“吃了，瓜放这里木得事的！”

父亲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去了。

奶奶已经做好了饭，坐在庭院里，看着天空蓝蓝的云，云卷云舒，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不停地扇，扇子送去阵阵凉意。奶奶神清气爽地等待着我们，我们这所谓的劳力回来吃饭。

母亲身上穿着乡亲们送的不对称的旧衣服，坐在院落的青石上，衣角在晨风中摇曳着；她自言自语地手舞足蹈，不知在骂哪个人，一副十分气愤的样子，旁人不懂，也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我立马拿脸盆接来井水，缓缓地把母亲纤细如同树枝般的手臂放入脸盆。由于没有肥皂，就用洗衣粉，在手心倒上少量的洗衣粉，把它们洒在母亲的手臂手心手背，用我的手在那松弛如同老去的树皮般，在那如同黄土地般黄的手臂上，轻轻的摩挲，把手臂上搓下的灰如同小小地泥球，潇潇洒洒沉入盆地。
再用清水，把手臂上的泡沫洗去，暗淡的手臂焕然一新。把用清水把母亲朦胧松弛的脸洗擦下，顿时清新不少……

走进厨房，闻到阵阵香气，玉米稀饭散发着醇香的味，凉拌的青椒丝散发着芝麻香油味，让人食欲大开……

父亲端起碗，不及品味，狼吞虎咽地吃下两碗稀饭，两个馒头，就匆匆的丢下饭碗，去堂屋里走去。

在堂屋里，时不时手指在嘴边沾点口水，数起一张张皱褶不平的零钱，数下一百元的零钱，把它们捆绑起来放入蛇皮袋；再去拿一把杆秤及秤砣和一把水果刀小心放入蛇皮袋，最后备上一把气筒，并把一件穿过多年的旧短袖及戴过多次略微发黑的麦秸帽一起放入另一个蛇皮袋里，方便路上车子露气打气用，等到县城需要穿上衣服卖瓜。

他顺手把肩头搭的毛巾放入冰凉的井水里随便搓洗一把，把毛巾上的水稍微拧干点，再次搭上略微佝偻的脊梁。匆匆拿起蛇皮袋往村口走去……

02

父亲指着东方微微泛红的日头，笑呵呵对我说道。

“日头马上升高啦，要去县城吃烩面的话就赶紧吃饭，吃完跟着我一起去体验下生活，去县城看看。”

父亲说完话，先一步出门啦。

作为吃货的我，作为一个懵懂少年，肯定有对县城未知世界的好奇，肯定无法拒绝美食的诱惑。便匆匆吃完饭，屁颠颠的出门，一路狂奔地去追父亲的脚步。

等到村口，父亲费力地推几百斤西瓜往前走，正在路上与那些大叔大婶打招呼。

“今去赶集？去哪卖瓜里？！”

父亲咧开嘴笑道：“去县城吃烩面喽！”

很快我就赶上了，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帮父亲一起推着吱吱呀呀的车子往前走着，路上小草与脚步摩擦发出微微的摩擦声，田野里的泥土气息尚未散尽，沁入灵魂深处；树上的蝉儿也开始无休止的歌唱，像是为我们，为许多父老乡亲们，唱一支激励人心的歌谣般鸣唱。

我们一路翻桥爬坡，弓着身子，一步一个脚印向县城方向奔去。父亲的脊梁上无声地冒汗，脊梁上搭的那条毛巾，滴滴答答的流水，洒在脚下的乡土里，不知是汗水还是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