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

所有人都想要活着，但没有人知晓，他们何以要这样活着。

                                  ——叔本华

1

列车在秋日荒芜的平原上行进，车上坐着两个女孩，女孩们风尘仆仆，刚刚参加好友的婚礼，此刻归程。

起初两人兴致勃勃，笑颜欢语，说着婚礼中的令人捧腹又令人感动的细节。仿佛那场令人幸福的仪式的余韵经久不散。

直到临窗的女孩A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你和男友怎么样了呢？”

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挺好的，但心里一直很犹豫。”

“对你好就行了，你还要挑剔吗？”

女孩B停下来，顿了一会说到“不能确信。——当然别人再给我介绍的话我也会去认识，如果有条件更好的，又同样对我好，当然选更好的呀”！

“现在的男友，你爸妈知道了吗？”

“彼此见过双方家长了。”

A紧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都见过家长了，好好过吧，再换就不好了，年龄大了就容易找到对象了。”

B只是轻轻的若有若无的发出一声“嗯～”

然后两人便不再说话了，若有所思。

窗外是这个季节特有的灰蒙与混浊，那是令人绝望颜色。

2

S女士在一次南下出差的时候，遇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M，大学时代里两个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形影不离。此刻的联系让两人心中升起急切的想念之情，迫不及待的在电话里约好一起坐坐。

两人见面的时候，免不了一阵感叹与对往昔的怀念。

“你像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S说到。

——“不行，老了、老了，你看你身材保持的多好。”

两人开心的聊起过去的人和事，不时的放声大笑。

“那班上的谁，你们还联系吗，他当时可是非常喜欢你。”

——“别提了，见过两次，现在又胖又秃，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哈哈哈，又是一阵欢笑。

两人从过去聊到如今，又从工作聊到家庭。

“怎么，你现在还没有结婚？”S听到这里，不禁哑然。

“哈哈，瞧你。”M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是没有时间结婚，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还需要学习滑雪，学习潜水，学习更多外语，去热爱艺术，去更多的国家，看更大的人和事。每周去看一场音乐会或者艺术展，激发自身生命的潜能。我每天的时间计划都排的很满，一天24小时根本就不够用。如果每天需要处理感情事务，我会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啊。”M抬起手腕露出上面的手表，“嘀嗒、嘀嗒，时间在不停的流逝。”

——“可是不结婚的话，人生不会觉得缺失吗？”S小心翼翼的问到。

“你知道吗，我春天的时候去希腊，在哪里看到一座很小但非常漂亮的白色教堂，当地人跟我说当你站在祭台前，那片阳光洒落的地方，向上抬头可以看到神灵为你启示的道路。我看到了一座陡立的山峰，那就是我的路，我不能停下来，只能不停的向上爬。”

S看到了M眼中那灼热的光芒，彷佛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起来。

“我必须把将来当作不可改变的过去那样来生活，才不会迷失自己。”M凝视了会窗外，接着带着好奇的眼神探过去，对S说：“好了、好了，说说你的生活。”

“朝九晚五，家务、工作、照顾孩子，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你儿子多大啦？”

现在我儿子上初三了，学历任务重，孩子压力大，两个大人的生活便都绕着他走。”

“你儿子应该很优秀吧，肯定随你。”

S笑了起来，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普普通通，不让我们多操心就不错了，不能指望太多，现在孩子的竞争压力不比大人小。能看着他身体与心智健康的成长就好了。”

M听着她的讲述，觉得眼前有了生动的画面。——“现在的孩子可是不容易，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嗳，你老公怎么样？”

“别提他了，什么都好，就是没事爱去喝酒，我一说他，他便说他现在是领导，身不由己。”S微笑着叹息，“唉、、、”

两人说说笑笑聊了很久，依依不舍的离开时，夜已深了。

S沿着灯火通明的街向回走，想起M那多姿多彩的生活，多么美好，她的心不禁跳动起来。她的行迹遍布欧洲，南美，甚至是南极洲，她了解艺术音乐与时尚，她活在这个时代里，相较自己的人生——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只有不停地努力学习，学习，等到学业有成。毕业后进去了一家体面稳定的科研单位，努力工作，尽职尽责，各方面都尽力做到最好，如今成为了一个行业的专家，一个过得去的中产阶级。可是对比别人的人生，只有不歇止的任务，无穷无尽的人生任务。这半辈子，就像是没有活过。

回到家中，与S欢谈的话语依旧在心中回荡。躺在沙发里，四下静寂无声，M心中不禁升起了怅然若失之感，整个人都开始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刮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