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饶古道，你是如歌的行板

大概谁也没料到这两年会出现新冠病毒这种鬼东西，连黟县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也不例外，都困在囹圄里，没完没了的核酸检测，终于有所放松，可以外出走走，就恨不得找个旷野，吼上几嗓子，舒缓一下积郁在心中的闷气。

溪口镇沂源河与新安江交汇处，水质在这一带很清澈，病毒可以肆虐，新安河山却美丽如初。好像是说，你们人间的事跟我没关系。

天气有点热，又何妨呢？行进在路上就像看一部风景片，青山绿水，一幕幕画卷从路边飘过，太治愈了。

漳前村，发现沿河边的木板房已经拆除，代之以混凝土结构房子。

下面这张大概是七年前在同一地点拍的，对比一下，像这类老建筑也只能是鸡肋，没什么保护价值了，虽说拆了有点可惜。山区的土地是很稀缺的，不去拆旧的，就没有新的。

在漳前村休息的时候，向村民了解了一下徽饶古道在附近的走向，按他们的指引，我进到村尾，见风水林掩映着穿堂式亭子完好的保存着，古道顺着清澈的河水，向远方延伸。

这才明白，原以为徽饶古道在漳前村履安桥之后便再难觅踪影，其实不然，漳前村以下至溪口镇，沿途山脚田间仍断断续续，隐约可见，不俯下身子贴近地面，怎么能听到先人的回音？

在这里我想说明的是，徽饶古道有人也称之为浙岭古道，这种叫法并无不妥。徽饶古道指的是徽州到饶州的古道，涉及的地域比较广泛，事实上，也不止眼下这一条，休宁右龙到江西浮梁的古道也可称为徽饶古道。而浙岭古道是徽饶古道的一部分，这种叫法带有一定的区域性。

漳前村现在也都只剩下老人了，三三两两的坐在村头打发时光。讲起徽饶古道，他们说几十年前都是沿古道翻浙岭，经虹关到清华镇上换米吃，至于是用什么换米，茶叶还是山货？我忘了问。

徐源村去高湖山的古道，这是徽饶古道的一条分支路线，也很漂亮，大都是整块的条石，从这里也可抵达虹关。

上高湖山据说要步行两个小时，最终没上去，倒不是嫌累，还是想从沱川骑车上去，能节省点时间。上山的大姐不知是不是去打药，背着的桶装满水的话估计有三十斤吧。

沿松珍公路走到半山腰，遥望到继志亭（箭头所指）。把空间拉开的时候，像一只空中飞鸟俯瞰大地，周围的山水都会觉得很渺小，更无需说在山中孤行的我了，逶迤的古道越发显得壮观。

在另一头的山腰处又见岭脚村。这时候水田刚插上秧，是个农忙时节。

眼前这一带是虹关村的水口，站在古老的通津桥上朝北望去，徽饶古道顺着溪水蜿蜒而来，鹅卵石围起的水堰像一块镜子，古樟倒映在水面，粉墙黛瓦的农舍散落在山脚下，形成了“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徽州景观特征，整个画面恬淡、安详。

一个古道途中在此歇脚的旅人，这一幕会给他疲惫的心身带来怎样的慰籍呢？是不是打心底想说，此地甚好，不如归去……

傍晚，溜达到附近的里言坑，遥望海拔1116米的高湖山，前面讲的从徐源村到高湖山的古道就是从这个山凹处延伸到虹关村的。

老詹跟我讲他有二十年没上山了，以前每年上山采野茶。

虹关附近茶关村。这座建筑应该是文昌阁，也就是过去的私塾学堂，还有祭酒桥，这里不再赘述，感兴趣的可以看我以前写的“虹关印象”一篇，我在里面很详细的讲到茶关水口。

站在祭酒桥上看茶关。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虹关有三重水口，第一重在五里之外的什堡村，茶关水口为第二重，再就是虹关水口。

讲到这里，又想起黄炎培先生上世纪初行走徽饶古道时写的日记，其中有这样一段：

十里至石保，山头森林益密，道旁时见围二三丈之大树。十里至鸿瑞湾，又五里至浙岭脚矣。

这里提到的石保应该就是现在的什堡村，而鸿瑞就是现在的虹关，过去也称虹瑞。他对附近景物的描述现在也没多少变化。

黄炎培在日记中还提到从岭脚翻越十五里浙岭山路，天黑前到达漳前村，并在漳前投宿。

什堡村

附：岭脚村的古道

去了距虹关两里外的岭脚村和西坑村，岭脚村和虹关村是浙岭脚下两个相邻的行政村。

西坑村隶属于岭脚村，是徽饶古道进入婺源后的第一个村子，想去看看古道目前的情况。

这是进村的拐弯处，石板大都是整块的，宽度一米余，规格还是相当高。

岭脚村地势崎岖不平，空间狭小，但整个村子的古建保存的相当完好。

由此可以翻山抵达段莘乡的官坑。在此我敢说，虹关附近十公里范围内（包括浙岭和漳前），是整个徽州古道分布最广，规格最高，保存最好的地域。

有不少人一提到徽韵这个词，联想最多的是粉墙黛瓦和雕龙画栋，殊不知徽韵也是村中清清的小河，是河面上氤氲的水汽，是河边铮亮的青石板，是青石板上浣衣的村妇，是趴趴的棒槌声和家长里短的唠叨……不管你走的多远，这可能才是埋藏心底最柔软的徽州记忆。

最近我在徽州当地一个比较知名的微信公众号上读到一篇文章，提到婺源时他这样说：

婺源脱徽入赣八十余年，其间虽短暂回皖两年，但已唤不回渐行渐远的徽味，如今能将其与徽州连在一起的，除了粉墙黛瓦马头墙这些外在徽州元素外，或许只有五龙山上这些石蹬道以及千百年沉淀下来的文化内涵。

我个人觉得得他说的有些偏颇，如果说婺源已经换不回渐行渐远的徽味，那黄山市属下的几个县的徽味更加少的可怜。

我这里说的不包括两地那些旅游景点，他们只能算是挂在墙上供人欣赏的徽州标本。其中几个我甚至都没去过，比如婺源的篁岭，还有徽州区的呈坎，估计以后也不会去。

由于婺源属于不同行政区划，它对辖区内徽文化的保护意识比临近黄山市各县起码要早十年，在某些徽州习俗的传承方面和村落的族群构成上显得更加徽州。

我在黄山几个县也包括婺源和绩溪转悠和生活了十几年，虽说对徽州的理解不是很专业，但应该不比一般徽州当地人差，见到的也不会比他们少。我祖籍是北方人，现在仍然生活在徽州，我讲的话不带地域偏见。

古道经西坑村的廊桥。

由西坑往南，过虹关、走凤山、到沱口，抵清华，上饶州，下鄱阳，一路风光旖旎，人文翡翠。

商贾脚夫的这段徽饶之旅，会是怎样一种感受？劳累自不必说，你从清脆的马蹄声和吱呀的扁担声里听到了什么吗？那是苦楚的呻吟，也是如歌的行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