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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大】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2017-12-08  本文已影响433人  温柔剑客路人甲
【焦大】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作者/韩乾昌

焦大的焦虑很大。

焦大的焦虑很大不是因为他的脾气大,而是他的功劳很大。功劳很大的焦大得到的回报却很小。

于是,焦大终于忍不住了,他要骂人。他要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焦大是个老革命。和贾家老太爷是过了命的兄弟。当年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去偷吃,去喝马尿,把领导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这一背就背出了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贾府来。

这样一个老革命,是应当住在高级干休所的。可偏偏让他一把年纪去做半夜里送人的勾当,他岂能不骂。

军人出身的焦大,不骂则已,一骂就要惊天动地。

他一骂赖二是“王八羔子”。

说:“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脚,比你头还高呢!”

骂的是不公正待遇。

这样一个八九十岁的老革命你不让他颐养天年也就罢了,起码派个轻松的活计。偏要让他当个马夫。想你赖大赖二是什么东西,一个当了宁府的管家,一个当了荣府的管家。这口气怎能咽下。

二骂贾蓉,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在我跟前“挺腰子”,你倒充起主子来了。

骂的是知恩不报。

想当年焦大跟着贾家老太爷九死一生才挣下的荣华富贵,如今你们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作威作福,鸡鸣狗盗,却如此作派恩人。

三骂贾珍等人,“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骂的是黑暗的现实。

焦大的骂不是喝醉了突然耍酒疯,酒只不过是引子。

【焦大】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他其实早就看不惯了。只不过原本是要“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的”。可再大个袖子也装不下那么多的蝇营狗苟呀!既然忍无可忍,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话说反了,可理不反。他清醒着呢。

他骂得层次分明、有理有据、重点突出、情景交融。

他醉了,却如此清醒。有的人明明醒着,却装醉。

于是,被骂者只好装聋作哑。

尤氏秦氏都道:“偏又派他作什么?那个小子派不得?偏又惹他。”

可见尤氏秦氏对焦大是害怕的,知道他不好惹。不好惹是因为有把柄被人攥着。

王熙凤听到了,面对一脸呆萌的宝玉也只是打马虎眼蒙混过关。以王熙凤的做派,纵然骂的是宁府,似于自己无关,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再说她王熙凤从来都好个逞强好能的。但这个风头她是没法出了,她自知理亏,硬不起来。

【焦大】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焦大不但骂了贾蓉,连贾珍这个贾家的最高行政长官也顺带着骂了,这就非同小可。贾珍是最胡作非为的人。如果换做别人,丢了饭碗不说,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两说呢。可他对焦大颇有点儿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做贼心虚啊。这不单是慑于焦大的功劳,更是怕彻底撕破人面,暴露了里头的兽脸,届时谁也不好看。

要说贾家全然不懂得感恩和怜贫恤老,也不客观。

你看贾府对那些个奶妈们,哪个不是尊敬有加?宝玉是骄纵惯了的,究竟对他的奶妈李嬷嬷还让着几分。贾琏举着一把剑把王熙凤杀得满院子跑,可对他奶妈恭恭敬敬,还给他奶妈的儿子安排工作。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刘姥姥来打秋风,哪次不是满载而归?那些年老的有体面的老妈子老嬷嬷们哪个不是在贾府混得风生水起?

可这么一个积善之家、怜贫恤老的贾家竟容不下焦大这个大恩人。

焦大犹如杨家将里面的焦赞,属于家将。虽然都姓焦,可此焦非彼焦。焦大不会做人。

但凡功臣,事成之后,或者安享荣华,一言不发。或者功成身退、隐匿山林。

你看看,历史上那些立了功又不懂进退之道的人几个能有好下场?

老太爷活着时,没人敢动焦大一根胡子,也不敢对他挺腰子。可见这老革命也是骄横惯了的,凭着一身老资格,只好由着他。到如今,物是人非,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倒成了肉中刺、眼中钉。

眼看着大厦将倾,几世的基业要毁于一旦,不由得老革命心急如焚。可这对贾珍他们而言,就是如鲠在喉了。对焦大,是杀不得赶不得。不拔会疼,拔了更疼。

【焦大】咱们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

焦大行伍出身,没有文化,是个粗人。又不会世故圆滑,阿谀奉承。于是,眼看着赖家兄弟盖了大园子,还把子孙外放了县令。劳苦功高的焦大当然不服气。

不但不服气,还装着一肚子忠诚。他骂的是贾家的不肖子孙,心疼的却是贾家得来不易的基业。想想看,只剩下门口两头石狮子干净的宁府里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连焦大一个被排斥的马夫都知道了,其它人怎会不知?只不过别人不说罢了。别人崽卖爷田心不疼,可焦大是革命的亲自参与者,其中不易与艰险他深有体会。他不忍心啊!

他这一骂不要紧。对于贾蓉贾珍之类的,不过是荒淫无道的生活里一个小小插曲而已。可有的人却因此得了心病,而且这一病,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秦可卿治不了的心病何尝不是贾家治不了的天命。

焦大的骂犹如一声惊雷,霹雳而下却没有落出一点儿雨来。贾家的一门孝子贤孙一如既往的像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一样昏昏欲睡。

如果贾家老太爷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年的戎马倥偬、九死一生呢?我们不好假设。

但,当年喝过马尿的焦大心中一定有过。不然就不会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

可世事就是这么荒唐。荒唐处不在醉着的人骂醒着的人,而在于醒着的人误以为自己醒着,把真正醒着的人当疯子。可这疯子也终究不明白,要倾下来的大厦是别人家的大厦,这大厦里何时曾有过属于他自己的一间茅草屋。

于是,当年喝下去的是马尿,如今被塞进去的是马粪。

姑且把这叫做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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