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最后一个月，记述失意者的复活

今天是2021年最后一个月的第一天，是我失业的第31天，是最漫长最煎熬又孤寂的一天。我有好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好像又没什么值得可说。我想要个拥抱，想要个安慰，无论是谁都可以，只想在此刻，能让我把焦躁不安的情绪安抚。

我开始回忆最近出现在我身边的男人，那些触动我令我着迷的男人。可是他们都是冷暴力和逃跑的高手，每次我需要，他们都不在。

E又谈恋爱了。微信里阴阳怪气地跟他别扭了一阵，他发了一串省略号，说了句无语。我哭得巨丑，还要装作毫不在意地跟他道歉祝他安好。

他是我的完美男友，是我的白月光，是关心我的老朋友，只要我愿意面对，他就一直在那里，他怎么能跟别人恋爱呢？

他一直活在我的想象中。

傍晚的时候，很想出去吹风，在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登上夜班巴士，随便哪一辆，随便什么目的地。但又被自己的惰性打败。于是我决定跟随悟空去河边散散步。

晚上的风比我想象得更冷，冷得我无法思考，只想跺脚。耳机里彭裤子嘶吼的声音格外振聋发聩，可我却在寒风中始终无法平静。天很冷，可我在等，也不知道等什么。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除了我自己，不会有人来救我。

我回家了。抖着双手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想把自己灌倒，想让自己清醒。

任何社交软件，始终安静得可怕。

跟人聊聊天吧，听听别人开心的事情，听听别人活着的意义。

倒是真的听到了一个令我大受震动的故事。

一个半夜在广州街头散步的男孩，接通聊得第一个话题竟然是“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我能为这个城市做点什么呢？”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期望憧憬，丝毫没有一点为生出这个话题念头的虚妄。

他说他做过很多份工作，跑过很多城市，被骗过很多次，在广州的一线城市，拿着五千块的收入，却依旧想着能为改变这座城市做点什么，活得像根充满韧劲的小草。

他大学读了一年级，因为在学校兼职中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为了快些赚钱补贴家用，他跟患有抑郁症的好友相约退学，外出打拼。身上带着妈妈给的一千块钱，一个背包就是全部行李，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站了两天一夜，从甘肃陇南来到了北京。为了一份包吃包住一个月三千六百钱的工作，被骗进了传销组织。

交完八百块钱的学徒费用，他隐隐觉得可能被骗，但内心的侥幸依然让他麻痹自己，曾经千里迢迢奔赴首都大展宏图的期望和不甘让他进一步深陷泥潭。他被载入荒僻的边郊，被领进了一个残破不堪的院子，那就是他未来的住所。

直到进屋，他看见无数面如土灰、眼睛中毫无光彩的伙伴，那群人里面，有四个姑娘，其中一个非常漂亮，正狼吞虎咽地吞着看起来难以下咽的饭菜。那一刻，他才终于确信自己被骗。

趁着被带出去吃饭的空当，他向餐厅老板求助，但却并没有得到老板的可怜，绝望的他抢下老板的菜刀，在那样的情境下却还没有放不下内心的道德谴责，为菜刀付了50块钱。

他带着刀威胁同伴，放他走。同伴忌惮，仓皇逃去求援。

他顺着来时的记忆，拼命地往回奔跑，在那条泥泞的路上踉踉跄跄。很快，传销团伙开着车追了上来，扬言威胁他要加速撞他。他不顾一切豁了命地奔跑，最后跳上了一辆路过的小货车。听说他身无分文，货车司机并不想帮他，他颤抖着不停地讲述着自己的遭遇，靠博取同情捡回了一条命。

司机把他带回了城市，他落脚在公交站口。这才回复妈妈的未接来电。刚刚虎口脱险的他却告诉妈妈，他已找到工作，在北京安定落脚。

我问他，那么紧急的情况，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呢？

他这才说起，自己在奔逃的过程中，第一个打的电话就是110，接线的警察问他具体位置，他不知道，只是说了一个大概方位，他说自己一直在被追，能不能救他。警察回复他，先问清楚自己的位置，警察才能救他。他愤怒地挂掉了电话，不再寄期望被别人所救。

脱离危险后，他也想过再次报警，但自己的身份信息和家庭住址都掌握在传销窝点的手中，他害怕被报复，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他辗转去了上海，网恋爱上一个女孩，恋爱了三年也没能见面，他为了她奔赴广州，等待着她毕业后能够一起生活，但最终却不了了之，女孩拉黑了他。这段恋情却让他背上了两三万欠款的巨债。

为了还债，他同时打几份工，绞尽脑汁地想要突破阶层为自己带来的局限性，他想要认识更多的人。疫情期间，当时身为保安的他利用登记来客信息的便利，攀识了一位开大奔的阿姨。他告诉那阿姨自己不想做保安了，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份工作。那位阿姨是一位退伍军人，身下有个跟他一样年纪大小的孩子，看他心诚便托人给他安排了一份工地学徒的工作，第一个月一千二，第二个月工资翻倍，干得好，前途无量。

他乡遇贵人，机会难得。但这份工作他只做了四天，便辞职了。彼时他身负两万欠债，一千二的月薪根本无法支撑他活下去。在生存和前途面前，他选择了生存。却也因此折了阿姨的面子。尽管他后来高价购买家乡特产送去赔罪，但没能说出口的解释最终也没能获得阿姨的谅解。

后来他找到了现在物业维修工的工作，拼命地赚钱，终于还上了债务。为了晋升，还专门去考了电工证，现在依旧不满足，想要多学些什么，多了解些什么，甚至在闲暇时刻，脑海中会冒出一开始跟我聊到的话题，他这样一个人，能为广州这样一座一线大城市做些什么呢？

我郁结一天的内心，被他的故事救赎了。

如此人生，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