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陈情（二）

有鸟焉，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遗，食之已疠，可以杀虫。

                                      ——《山海经》

旧历三年，灵州大旱，一年到头滴水未降，自然颗粒无收。凡是有能力迁走的人家都不愿留在故土，毕竟对于靠天收的农人而言，干旱，是致命的天灾。

陈家村是灵州西北的一个还算比较富裕的村子，除了日常耕种之外，山上还有很多珍稀的药材，虽然有的生长地点隐蔽，但是在两个月没有下雨之后，有先见之明的村长还是组织村里面的青壮年想方设法的把药材采摘下来处理好。虽然小心又小心，和钰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还是死在了悬崖底下，尸骨无存。已经十七岁的玉鸯嫁衣都已经绣好，可是她的天哥却再也看不见她穿上了。

天哥走后的第十七天，不知道为什么，玉鸯又不知不觉的走到断崖旁边。天哥掉下去的这个断崖深不见底，看上去有几百丈，肉体凡胎掉下去，肯定什么都剩不下。

她的天哥是个周正帅气的青年，在陈家村中是出了名的能干。他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从懂事开始，玉鸯就盼着嫁给他。

“姐姐，这里很危险，你要离这里远一点！”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精致漂亮的像个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从树后怯生生地走出了。玉鸯回过头，被他的一头红发吓了一跳。看见玉鸯震惊的目光时，他手忙脚乱地把兜帽扣在头顶，小小的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我上来找吃的。姐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没有，没有，别怕。来，过来。”

“我，我就不用过去了，我看这里也没有吃的，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小弟弟，你跟姐姐回去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玉鸯慢慢走过去，把孩子小小的手牵起来。“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叫肥…飞逸。”“飞逸是么，以后我叫你小飞好不好？”

玉鸯的父母知道女儿和陈天感情甚笃，从陈天走后，一次都没有劝过她嫁人。这次看见女儿上山“捡”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回来，虽然一头红发看上去有些妖气，但是白玉般的小脸和小心翼翼的表情，还是让淳朴的夫妇当下就决定收留他。

四年过去了，小飞的个子像雨后春笋般迅速拔高，十岁左右的孩子，已经比玉鸯高出半个头了。虽然农村的孩子参与农活都比较早，但是整个陈家村里面十四五半大的小子都不如他。之前因为头发瞧不起他的人，也因为这份能力，对他高看一眼。

灵州干旱，颗粒无收，陈家村的村民没办法，去了几百里之外的吉州买了粮食回来。这天，玉鸯和小飞正在院子里面剥玉米，姐弟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是突然好半天玉鸯都没有说话。小飞一抬头，就看见姐姐神色痛苦的捂着脸，从指缝间还能看见她雪白的皮肤变得发红溃烂。一家人吓坏了，赶紧去请大夫，才知道一天之内，村中几乎所有的未婚少年少女都生了怪病，全身皮肤溃烂，有些人眼睛还看不见了。又过了一日，从镇上回来的村民说，镇子里面来了道士，说是有妖怪作乱，他们杀妖之时不慎被其中一个大妖逃脱，大妖的血掉进了河里面，不知情的村民们喝了，未成婚的少男少女就换上了麻风病。

竟然是麻风病！三十年前，灵州就染了麻风疫，实在找不到治愈的方法，无奈之下焚烧了患病的近万人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道士虽然愧疚，可也无能为力，只是告诉手足无措的人们，有一种鸟，黄羽红喙，个头不大，找到它炖了汤，喝下去就能治疗麻风病。村民中最见多识广的老人说，他也隐隐听说过，是一种叫肥遗的鸟，只是多年以来大家一直只是当传说听听，哪里真的见过呢！

“我见过这种鸟。我五天前上山打猎，在一个山洞中看见过很像的，我们去找找，应该还在！”一直守在姐姐床前的小飞突然挤开人群，很确定的告诉大家。村里的人一听，也顾不上不管确不确定了，急急忙忙跑回家，带上打猎的工具就跟小飞上了山。但是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散了。等有人摸索到一个巨大的山洞时，看见了洞中还流着血的肥遗鸟。它的颈间，插着小飞一直特别喜欢的姐姐送给他的小匕首。

果然，喝了汤的少男少女麻风病的症状都渐渐消退了。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刚刚领他们上山的孩子，好像，不见了。

－END－

作者｜江山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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