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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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说《命若琴弦》中老瞎子的师父临终前说:"记住,人的命就象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或许,对于普通人而言,用尽全力,只是为了过好平凡的一生。他们不去想命运是什么,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如何转动。
1. 意外
这天早晨同往日相比没有什么变化,李明吃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亲吻过他的妻子和女儿之后,便开车去单位上班。
当他坐在工位前准备工作时,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摄像头看一眼家里的情况,不料看后他立即起身,马不停蹄地往家赶,一边叫救护车,一边反复不停地拨着妻子的电话。
镜头里李明的妻子小雯静静地躺在地上,不远处有一瓶打翻的牛奶,还有孩子的玩具车。妻子旁边坐着女儿安安,没有哭闹,没有喊叫,只是用小手轻轻拍打着妈妈的胸前,就像妈妈哄她睡觉时的样子。
当李明赶回家时,医护人员也已经到了,可是小雯却已经醒了,她还纳闷地问李明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不及跟她解释,李明让医生将妻子带往医院去检查,他抱着女儿随后跟上,此时的他害怕极了,他不希望妻子再发生意外。
回想见到小雯的第一眼,李明仍记得那份欣喜。小雯扎着高挑的马尾辫,身穿洋气的格子衫连衣裙,修长的身材,白皙的皮肤,还有落落大方的仪态,就是人们口中城里的孩子。他仿佛看见了世间美好,不曾想那样青春可爱的姑娘,闯进了这个穷小子的世界,回望他们结婚的这几年,他竟有些后悔,怪自己没能给爱人幸福,还让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2. 爱情
十多年前的那天,小雯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李明生活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父母都是工人,他还有一个孪生妹妹李媛。他不明白既是同样年龄,当时又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为何他的父母那样宠爱妹妹,对他却十分苛责,甚至一度令他怀疑自己非父母亲生。
对于教育也是一样,在成绩优异的李明和没有学习兴趣的妹妹之间,父母仍坚持妹妹继续读书,让十几岁的他辍学去打工,早日补贴家用。他不甘心,一方面痛恨父母的偏心,又埋怨命运的不公,却又无可奈何。
在李明将要放弃学业的时候,小雯的父亲出现了,他带着女儿从外地转学过来。小雯的父亲是一名商人,他给学校老师说,想要帮助几名贫困的优秀生,资助他们参加高考,以及大学的费用。为此学校非常感激,李明的班主任找到了他和父母,偷偷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并再三劝说其父母让孩子继续读书。李明的父母勉强答应下来,并称毕业就赶紧找工作,别读书读傻了。就这样,李明顺利地读完高中,参加高考,考上了名牌大学。
自从李明接受了小雯父亲的资助,他对小雯就有了莫名的好感,总是不自觉地关注对方。然而小雯却不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她以为李明只是单纯地喜欢自己。高傲的她从不排斥这些人的倾慕,也不接受任何人的表白,也许她有自己的想法。至于李明,他分不清对小雯是感激还是爱恋,于是默默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不料随着时间的流逝,它生根发芽了。
终于在即将分别的日子,他抱着被拒绝的难堪,跟小雯表白了。没想到奇迹般地收到了对方的回应,原来对方也在等着他主动开口。那一刻李明只觉得自己太傻,错失了这么好的女孩子岂不可惜。命运对他还算眷顾,在重要的抉择前,在苦难的生命中,遇见了幸运,撞见了幸福。
03. 磨难
当李明和小雯彼此确定了感情以后,他才知道,小雯也是从来到班级的那天起,就注意到了沉默寡言的自己。小雯暗自下定决心,要追赶李明的步伐,争取考上同一所大学,因为她的成绩中等,最终没能如愿,所幸俩人的学校在一所城市,这或许是缘分使然。
在大学里,李明仍然发奋读书,要求勤工俭学,不愿再接受小雯父亲的资助,对方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伙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当然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李明谈恋爱,而他以后将成为自己的女婿。
大学生活结束后,李明没有选择继续深造,他想要进入社会锻炼。小雯也打算就业,其实父亲早就安排好了她的工作。随着俩人踏入社会以后,他们来往频繁,小雯的父亲发现了二人的恋情。起初他肯定是反对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苦,但他又是一个开明的父亲,他答应小雯要好好考察李明。
世事难料,不久以后,小雯父亲的事业突遭变故,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精神状态不佳,在一次谈业务时意外出了车祸。在临终之际他无奈地将女儿交给了李明,并嘱咐其善待小雯。李明坚定地答应着眼前的恩人,也是所爱之人的父亲,他明白自己的责任。
半年以后李明和小雯领证结婚,他的父母给他们举行了简单的结婚仪式,小雯用父亲留给他的钱买了一间两居室,开启了幸福的婚姻生活。一年后,他们迎来了爱情的结晶,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出生了,然而这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更多的磨难。
女儿出生以后,小雯就主动离职回家照顾孩子,前期的抚养过程非常辛苦。李明要求母亲过来帮忙,对方以身体不适为由,始终不肯帮衬。他们小夫妻只得携手并进,一起努力,那段时间李明的工作状态特别差,还总以家事为由请假,老板碍于他的工作能力强,只好勉强同意。女儿快一岁时,正当他们想着即将轻松的时候,孩子被查出了自闭症,令夫妻二人陷入了痛苦和无助。
李明一边忙工作,一边照顾妻子和孩子,小雯在家里全身心陪伴女儿。他们看了多种书籍,走访了许多家医院,尝试了各种办法希望治好孩子的病。李明心力憔悴,小雯身心疲惫,他们互相支撑着,不敢松懈,不愿放弃。每当看到别人的孩子可以开怀大笑,可以大声哭泣,可以在父母身边撒娇,缠着父母买各种零食和玩具时,他们满是羡慕,再看自己的女儿,她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酸楚。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孩子也快四岁了,医生建议他们让孩子去特殊学校接受教育,对孩子的成长也有好处。再努力两年,如果孩子没有变化,可能就不会再有好的现象产生。李明和小雯发自内心地不愿接受,他们仍然到处打听消息,奔走于不同的地方,期待奇迹的发生。
这天他们刚从外地就诊回来,李明吃过早饭去上班,小雯在家里收拾,照顾孩子吃早饭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黑晕倒了。幸亏李明发现了一切,还好她晕的时间不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雯被救护车拉去医院,做了相关检查,没什么大碍,只是长期身心劳累,再加上贫血造成的晕厥。李明也放心了,此时他们才注意到被忽略的女儿。她静静地站在小雯的床前,默默地拉着妈妈的手,一言不发。面对女儿的这个表现,夫妻俩人喜极而泣,他们三人紧紧相拥,一声“爸爸、妈妈”让他们抱得更加紧实。
4. 秘密
李明的女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开始与人互动,哪怕是一言不发,只是简单的眼神交流,对他们夫妻来说都是极大的满足。总算看到了曙光,他们相信假以时日,女儿一定会成为正常的孩子。命运的齿轮好像已经开始转动了,李明即将迎来幸福的时光。
李明所谓的幸福要从遇见妻子开始,可是这一路走来,他们经历了生活的坎坷,感情更加坚定了。虽然小雯将李明从原来的家庭解救出来,但是他的内心仍然有怨恨,尽管这样,他仍然摆脱不了应该承担的责任。
前些年李明的母亲未曾帮衬夫妻二人,在她生病的日子里,却让儿子承担了大部分住院费和医药费,甚至还要陪护。女儿偶尔照顾自己,她就很是心疼,怕累坏了女儿。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一再嘱咐李明,让他一定要多帮衬妹妹。李明的内心有万般委屈,默默承受了许多年,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何母亲如此偏心却又狠心。后来他终于有了答案。
有一天,李明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去看望父亲,父亲告诉他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父亲已有五十多岁,用他的话说土埋半截的人了,他不怕离开人世,却舍不得带着秘密离开。他要让李明清楚自己的身世,如果有可能,可以去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
当年李明的母亲怀孕数月,腹大如球,仍然不肯休息坚持做工。奈何长久的劳累,让怀孕不到八个月的她有了早产的征兆,在李明父亲的陪同下迅速赶往医院。在医院里,她经历了痛苦的生产过程,可惜孩子没能顺利来到人间,李明的父母极度痛苦,难以接受现实。在医院里恢复的那几天,李明的母亲情绪低落,伤心难受,她看着同病房里其他产妇生下的孩子,羡慕不已,时常偷偷落泪。
那天一早,李明的父亲抱着一个孩子过来给妻子看,愣是把对方吓了一跳,一个劲地劝其把孩子还回去。这时李明的父亲解释说:他在厕所门口捡到的,问了医生和护士,他们问遍了所有产妇,都没有丢孩子。医生给孩子做了各项检查,都很健康,说是等稳定后送去福利院,却被自己拦了下来,他想要领养。再加上他们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又是个男孩,他想妻子也会接受的。于是夫妻二人将孩子带回家,对外声称是自己的儿子,取名李明。
起初李明的父母看孩子可怜,对他照顾有加。然而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他们担心万一有人来寻,孩子走了的话就会一无所有。随后他们夫妻商量还是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幸运的是当年他们就生下一个女儿,为此他们加倍宠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李明听完父亲的讲述,霎那间明白了,对于多年的委屈和疑惑也释然了。在多子女的家庭中,父母大都偏心,更何况自己又不是亲生,何谈争宠呢。虽然父母对他不好,但毕竟养育他成人,都说“养恩要比生恩大”,这份恩情他要永远铭记。至于当初抛弃他的亲身父母,他又该到哪里去寻,他们又是否记得这世上还有他这么个人呢?
5. 寻亲
李明知晓自己的身世后,异常痛苦,他仿佛看见一个孤独的灵魂四处漂泊,在寻找什么,甚至在不停发问:我到底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于是他决定按照父亲给的信息,来到自己降临人间的那家医院,了解更多。
经过几番周折,李明找到了当初为他亲身母亲接生的王医生,询问一些相关信息。王医生告诉他,自己也并不了解,只记得女子年轻又漂亮,身形娇小,独自一人来到医院。对方用手指着自己的肚子示意护士,随后被带到她这里,检查过后发现肚里的孩子已经足月。然而无论怎么问,女子都不曾吐露半字,大家便默认了她不能说话。好在一切顺利,女子平安生下一个男孩,看不出欣喜也没有悲伤,她始终那样安静。没想到生产完第二天早上,她却失踪了,把孩子丢在厕所门口,幸亏被好心的夫妻收留了。王医生得知眼前的李明就是那个婴儿时,不停地安慰他,鼓励他。事后李明表示了感谢,寻亲的路上不知该何去何从?
李明的女儿病情有所好转,三口之家回归到了正常生活中,他依然奋斗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勤奋地工作着。他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妻子,小雯一边心疼他,一边支持他寻亲。她顾虑丈夫的面子,偷偷地通过好友查信息,也不敢声张,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命运就是这样凑巧,一年以后的一天,他们得到消息,李明的亲生父母也来到了那家医院寻亲。
三十年过去了,李明和当初抛弃他的母亲再次相遇在那家医院,还有他的父亲。那日他见到,母亲穿了一件剪裁精致的紫色连衣裙和黑色高跟鞋,手上拎着名牌包,看上去并不显老。父亲穿了一套西服,里面搭配衬衣,脚上穿了黑皮鞋擦得锃亮,手腕上还带了一只昂贵的手表,光亮的打扮下却遮不住他的衰老。他们的生活条件不差,那又为何要抛弃孩子呢?李明再一次在心中发问。
不曾详聊,他们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完全吻合,当时的场面极其尴尬,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却如此陌生。他们来到医院顶层的平台上,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至少是安静的。对于父母李明不知是该指责还是抱怨,或是表露出委屈,他呆呆地站在离父母两米远的地方,不吱声。他的母亲缓缓地走过来,悄悄地站在他身边,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也没有说话,顿时他的心中激起一股暖流。母子俩早已湿了眼眶,天上一群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飞过,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仿佛庆祝他们母子团聚。那个所谓的父亲也是亲生的,当初没有露面,如今也不敢面对孩子,他确实愧对母子二人,是他的自私让骨肉分离。
李明带父母回了自己的家,起初他们不愿过来,一提到女儿安安,他们顿时有了兴致。父母看李明组建了幸福的家庭很欣慰,小雯也替丈夫开心,他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于是她安排了满满的一桌饭菜,庆祝一家人团聚,女儿安安兴奋地拍手跳舞,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晚饭后李明和父母在屋里聊天,他才发现原来母亲是会说话的,他们聊了很长时间,他不记得有多久,只记得回房间时,小雯和女儿已经睡下。他不忍心打扰他们,随手拿起一床被子,悄悄关上了房门,走进了狭小的书房,躺在了一张榻榻米上,此时却睡意全无。他点燃了一根烟抽了起来,一边忍着咳嗽一边抽着,好不容易戒掉的烟瘾又上来了,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适应,连续抽了几根以后,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微亮,小雯醒来后发现李明不在身边,猜想肯定是在书房。她进去后,一股呛鼻的烟味弥漫着整个房间,烟灰缸里落满了烟灰和烟头,她迅速打开房间散味,才过来喊李明。她这才发现丈夫眼角有泪痕,不知这是幸福的眼泪还是痛苦的眼泪,她帮忙擦拭。“老公,起床了。”她一边喊着李明,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李明半睡半醒着挪动了下身体,隔壁房间的门也有了声响,应该是父母起床了。
6. 抉择
李明的亲生父母之所以过来寻亲,不仅是为了找回曾经遗弃的孩子,也为了自己的女儿,是李明同父同母的妹妹,不过她才十八岁。
当年他们少不更事,因为是自由恋爱,家人不同意而选择私奔,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来李明的母亲怀孕后,他们更是不知所措,没有结婚,也没有能力养,就是想放弃也错过了时间,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孩子生下来。他们做好了打算,李明的母亲独自去医院生孩子,然后再偷偷消失,至少孩子会被医生安置好,也许会被好心人收养。就这样,他们遗弃了亲生孩子,离开去往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凡事有因,行必有果”是有道理的,随后的很多年他们都没有孩子。他们的感情得到了家人的认可,领了证也举行了仪式,俩人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日子好起来了,生活中却有着难言的遗憾。经过长久的努力,不惜一切代价到处寻医问诊,最终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他们百般宠爱养育她长大。无奈还是遭遇不测,突然有一天女儿被检查出白血病,长期处于病痛的折磨。医生告诉他们,可以找到合适的配型进行骨髓移植,父母和兄弟姐妹机率会比较高。
李明的父母都已做了配型,不能完全匹配,这时他们才想起曾经遗弃的那个孩子,也许找到他还有一份希望。他们本来不想打扰孩子的生活,也愧疚于当年的所作所为,经过再三考虑才鼓起勇气来到这里。那晚他们和李明谈及此事时也是十分羞愧,能否得到孩子的原谅都是未知数,更别谈所求之事了,当然他们还是奢望能够圆满。
早晨的阳光明媚,一道光透过书房的小窗户洒进来,落在李明的脸上。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用力睁开,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间。一个晚上过去,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对此妻子不解加心疼,他的父母也很难过。早饭后,父母因为女儿的情况不得不赶回去,他们告诉李明,无论他如何选择,他们都能接受。同时他们也期待李明一家三口可以去到自己的城市,毕竟父亲的企业以后也要交给他打理。过去的已经过去,所有人都应该向前看!
李明带着妻子和女儿一起,送别了亲生父母,他们驱车回家。他将一切说给妻子听,小雯紧紧地抱着他,默不作声,仿佛一切都安静了。忽然“砰”的一声打破了这番寂静,他们的女儿安安再一次将牛奶打翻在地,她委屈地哭了起来,夫妻二人赶紧跑过去安抚。
多年以后,李明和妻子手拉着手漫步在夕阳下的海滩上,他们的女儿长大了,穿着漂亮的裙子在前面奔跑,她欢快地踏着海浪起舞,跳着笑着……
莫非那瓶打翻的牛奶被赋予了神奇的魔力,让李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然而所谓命运不过是我们做出的一个个选择,我们只要拉好琴弦,弹好属于自己的命运之琴,至于命运的齿轮如何转动就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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