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恨晚

《别闹了，费曼先生》是一本让我拿起来就不愿意放下的书，即便看的是让人觉得费劲的繁体字，我也不愿意错过书上的每一句话。

当我看完这本书的最后一页的时候，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年头，我想把天下文化出版社关于费曼的书都买回来看一遍。

摊上事了

于是我又遇上事了，匆匆的在淘宝下了个单，今天中午兴致勃勃的打开快递，发现买的竟然是两本盗版书。我在阿里旺旺向卖家讨说法，买家表示你看价格就应该知道是什么货了，而且表示其是有正规的进货渠道的。他同意退货退款，但是邮费得我先垫付，因为买了退货险，淘宝会支付给我邮费。

一根筋的我是不接受这个方案的，本来冲着费曼与天下文化买的书，遇到了李鬼，现在还得让我先垫付。我不同意，我表示我要差评加淘宝仲裁，卖家便开始讥讽说我这是骗邮费，骗书看。

“人至贱则无敌！”，这个10年前我开玩笑说的话语，如今再次戳中了我这颗玻璃心，碎的那是一地一地的。凌晨时分，我还说

遇到烂人，吃亏的总是老实人

再次遇到，我只好选择淘宝仲裁，先申请退货，并说明是假货，一开始，卖家是拒绝退款的。我只好再申请淘宝介入，再我继续提交资料的时候，退款到账。

接着便接到来自揭阳的电话说，“你下班小心点”。

我立马屏蔽了这个电话，这个操蛋的电话，足足让我郁闷了一个中午，事情是那么个事情，自己却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的恶心。

雷水解，上六

随手占了一卦，得雷水解，上六，爻词

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傅佩荣先生解说，

运途顺利需防小寇

心里不免舒缓一点。只是十五未到，而纷扰不断，耗费心神，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工作效率。

原本应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反而成为一件让自己恶心的遭遇，带着人文主义的情结进入丛林法则的地界，当然怂的是自己了。

科学的信使

之所以本书的中文序标题为天才中的小飞侠，我想也是因为费曼先生的一生太传奇，而很多时候我们都和费曼先生有同样的遭遇，我们会选择忍耐，装怂，但费曼先生却做了我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说了我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或许到这里，列位会理解，我为什么会一根筋的坚持举报这个假货，然后把重要的证据寄回那个无赖手上。

小小实验室

费曼在他12岁的时候，就在家里搞了一个实验室，用电池、灯泡、电线完成了自己对电路的探索，然后他迷上了当时的高科技，“半导体收音机”，成为远近闻名的能修这个高科技产品的小工程师。接着自己搞了家庭的安防系统，父母怎么样悄悄的进门，都会被他的系统发现。

因为他不断的有办法去满足他的求知欲，所以他会对他觉得有疑问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亲自尝试，虽然有的事情真的很危险，但是他很幸运的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这种永不满足的求知欲与亲自尝试的实证精神，是他能够获得未来成功与传奇人生的重要原因。

这也是我希望把在美国最近热门的STEM教育实践在我的小孩身上的其中一个原因。

工资与小费

费曼是犹太人，亲戚多是经商，某年夏天，他便过去帮忙。费曼发现工人工资很低，全靠小费过活，似乎现在都是这样，于是他们会千方百计的要小费，装着忘记了便是其中一种，而老油条们总把去和有脾气的客人服务的工作交给费曼，费曼觉得如果提高工资而减少一点小费，这样其实会有更多的收入，不过老板不认同，还大肆讥笑了一番，从此费曼觉得：

世界上多的是这种爱自作聪明，其实却懵懂无知的人

希望不断的提高收盘子的效率，切土豆的效率，甚至是接电话的效率，是费曼一直尝试做的。虽然一路有点挫折，但是费曼找到一趟怎么能把东西尽可能的收完，改装出一种可以同时切很多土豆的机器，同时在每条电话线上加上小纸片标示能够准确的转接电话的方法。

结果是，老板都看不懂也不接受，费曼再次总结出：

现实世界中，进行创新与改革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别闹了，费曼

在MIT学习的时候，犹太人的兄弟会把所有的犹太学生都召集到一起。为了考验忠诚度，老生们会假装绑架新生什么的，而每次淘气的费曼都会想办法挣脱，然后搞出很多恶作剧，甚至把兄弟会的大门拆下了一扇，藏在地下室。大家找了很久没找到，聚集开会的时候，一个个的询问每个成员，问到费曼的时候，费曼说“是我！”会长说：“别闹了，费曼”，然后继续问下一个。

1VS50

物理学当时属于百无一用的学科，于是在假期他去了一个同学家里的场子做电镀。由于那个厂子的人，并没有学过化学，也没有做过实验，电镀的作业都是经验加运气的搞出来的，这一次行，下一次就未必了。费曼是个能折腾的人，于是在简陋的车间记录与标记下每次实验的过程，然后整理出正确的操作过程。由于牛逼的销售敢于吹任何的牛皮，然后接了个大项目，于是费曼不断的尝试，偶然的一次尝试，他成功了，然后这个项目震惊了业界。后来在研究原子弹项目的时候，遇到业界的知名专家，谈到那个公司的时候，专家两眼发光，表示：

• 那必须是一个有25-50名化学家以上的团队

• 化学部的部长一定有一个很大的办公室
• 我们只有六个化学家，怎么能比得上他们

费曼心想，当时只有一个洗瓶子的工人，兼研发人员。

MIT不留你，去普林斯顿吧

在费曼完成了他在MIT的学业的时候，他想念研究生，他觉得MIT是世界上最好的学校。他的导师说，“正因为你觉得这里最好，所以你不可以在MIT念，不然你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就这样，费曼去了普林斯顿大学念研究生。

费曼不知道自己是个出名的学生，至少第一次到普林斯顿参加院长主持的茶会的时候，院长就叫出了他的名字，院长夫人问

• “费曼先生，你的茶要加牛奶还是柠檬？”

• “两样都加吧，谢谢。”
• “嘻嘻嘻，别闹了，费曼先生”

书呆子的费曼参加茶会时候的窘迫，让他更是紧张，而且知道了原来很多时候，“嘻嘻嘻”只是一种化解尴尬的方式。

我想这句话真的让费曼从书呆子中走出来，不然他也不会同意用这个作为书的标题。

老旧的离子回旋加速器

在MIT的时候，离子加速器是一个精巧无比的机器，机器和大楼浑成一体。但是普林斯顿的机器就像一个大锅炉，密密麻麻的馆子，电线，还有一滩滩的手。费曼第一时间觉得这地方很破旧，但是后来使用的时候发现强大无比，因为需要调整参数或者加功能的时候，可以手工拆除部件然后加装上去，但是MIT的机器和建筑浑成一体了，所以换零件的时候需要吧机器从天花板上降下来，相当的劳师动众。

在普林斯顿的日子，费曼认识到，在不同的学校学习不同的事物，是很值得的，此后费曼也不让自己的学生一直呆在一个学校，让大伙看看世界的其他地方长得怎么样。

我也有相似的经历。回想起当年保研时候得知只能保外校时那种失落，为数不多可以选择去的学校实在让我伤透了脑筋，阴差阳错的发烧，让我和大连理工结下了不解之缘，无论在校的日子如何，始终是一种宝贵的经历。但我知道

如果我要考研，我是一定考不上的！实话说，我真不认为那些考研英语，考研数学以及政治，对我的计算机的造诣有一毛钱的帮助。虽然我在研一很快的表现出我在学术上的能力，但是这不是考试能考察得出来的。

当科学大师遇上菜鸟

费曼在普林斯顿当过惠勒教授的助理，在研究电子运动效应时候的状态，其中一些工作教授很看重，并邀请了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天文学家罗素、数学家冯诺伊曼、物理学家泡利过来旁听。

虽然费曼很聪明，但是研究生阶段，毕竟还是个菜鸟，这些世界顶级的大师还是吓坏了费曼。小菜鸟在黑板写了巨多无比的公式，事实上那些公式，大师们早就明白了，只是费曼自己不知道。

准备的时候，爱因斯坦跑过来，和颜悦色的说：

我来参加你的研讨会，请问，茶在哪里？

虽然准备的时候，费曼的双手在发抖，但是研讨会真正开始的时候，费曼只要一思考物理，完全就不会紧张，而且发挥得还相当不错。这样的体验，我也有过很多，只要是讲我自己研究过的东西，我从来没有紧张过。

研讨会的内容和相对论的理论有些偏差，泡利表示这个观点，并问了爱因斯坦，爱因斯坦却表现出了相当的度量，表示很多的想法可能和他的不一致，但是他也不能确定哪个才是正确的。大师的交谈，看得出他们对科学的追求，对不同意见的宽容，对年轻人的关爱，更重要的是传递了科学的精神。

撅腚看蚂蚁

费曼是一个实证主义者，只要他觉得怀疑的东西，他都要自己探索一番，包括观察草履虫，发现它的运动并不是像书上说的碰到一个物体就简单的弹走；亲手触碰蜻蜓去确定传言中蜻蜓会咬人的描述是否正确；已经给蚂蚁制造各种障碍，以确定蚂蚁到底是怎么找到食物的，为此他专门撅起腚，用彩色的笔描绘不同的蚂蚁爬行的爬行线路，当我读着他的这些发现时候，忽然觉得这就是一种深度学习不断自我修正路径的算法啊。

人的鼻子不比狗差

这真的是费曼自己探索的结果，只不过人的鼻子离地面太高。他到加州理工任教的时候，从书架拿出七八本书，自己走出去，让几个教授每人挑选一本，然后合上放回去。然后费曼回来，闻闻每个人手上的气味，以及书本的气味，一下就分辨出哪个教授拿起了哪本书。

费曼说，大家以为他在演魔术，可他真的说是鼻子闻出来的，因为人手的气味差异很大。

原子弹计划

当时，费曼还是个博士生，好友惠尔曼神神秘秘的过来说让他下午三点参加一个关于制造原子弹的会议，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后来冥冥中不晓得为啥，他又去了开会。因为有大师级人物存在，费曼还是很开心的参加了，大师开会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提出一大堆的看法，让费曼很惊讶的是，大师们不但自己说得多，而且对其他人说的话记得也相当的清楚。

制造原子弹的工程与所有的大项目一样，都要应对资金、人才、设备、园区建设的问题，一旦协调的东西多了，往往就会人浮于事，疲于奔命了。所有的专家都是奥本海默网罗来的，这位大师相当有耐性，而且对每个人都关怀备至，所以一个领导对一个项目的成功与否至关重要！

宽容

高度机密项目，所有的信函以及人员活动的范围都是管制的，费曼是极度厌恶管制的，加上其第一任夫人也是高知识分子，于是他们便自定义了加密系统来传递消息，让监管人员头疼不已。即便费曼如此顽皮，奥本海默以及军方对他也是相当的宽容，或许这也是其他地方不可能想象的。

to be or not tobe

对于费曼这个小跟班而言，项目组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去看核原料提纯工厂的建设以及工作进度。为了保密，军方基本不透露任何一个环节的工作目的给车间的工人以及管理人员，而军方的人对原子弹的原理是一窍不通，如果继续下去，还没等原料提纯完，这个工厂就会先发生核爆了。

奥本海默了解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国防部，并由费曼过去指导整改。在工厂，上校不同意把中子的运作原理等细节告诉大家，因为这样方便管理，但费曼坚持：

我认为，除非他们明白一切如何运作，否则要他们服从一堆规则，是兼不可能的事情。我认为唯一可行的做法，是告诉他们细节。我们无法承担工厂的安全问题，除非他们充分了解一切该如何运作。

上校说，“给我五分钟时间。”关于原子弹的核心机密是不是能够透露出去，要在五分钟内决定，此时的费曼对上校是佩服万分。

上校决定让大家知道原理。

当费曼把原理告诉大家后，大家立刻形成了各种小组，一起设计新厂房，隔离原料，防止核爆产生。很快他们设计了新的蓝图，但是对这设计一头雾水的费曼，要跟大家提整改意见，费曼无意的问了一下，“那个是阀门吗？”忽然，一个工程师发现，这个阀门存在重大的问题，然后立即重新修改。接着这个工厂的所有人对费曼如同神一般的看待，而费曼在书中表示，自己根本不懂，只是为了确认一下，那个图标是不是阀门。

相信团队

告诉原理，交代任务，发现工作完成的效率大为提高的事情还出现在负责做数据计算的部门。不过在这个部门出现了现如今相当流行的“电脑病”，这是个很严重的病，就是对程序过度优化，使得相关的人员已经没有办法考虑业务上的事情。我想，让我对这个病产生抗体的就是在大连读研时候的算法课，我想这又是对此前那个关于学校的话题的再一个补充吧。

贪玩

费曼是个贪玩的人，尤其是到了在加州理工和康奈尔大学做教授的时候。比如他喜欢去酒吧夜总会，要上一分酒，然后和各种各样的人聊的火热，不过他也是有一个过程的，一开始他完全不懂，就像那次在普林斯顿的茶会那样。直到不经意间做了一次冤大头之后，偶遇了一对江湖艺人，才发现其中的奥秘。当他学会了奥秘之后，也就对搭讪没有了兴趣，只是纯粹的想去弄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一回事。

即便其拿到了诺贝尔奖，他也一直光顾一家脱衣舞俱乐部，他夫人表示极力的支持，他也便一边看表演，一边演算物体的方程，或者对着舞台写生。某日，该酒吧被指控“做了很多人不喜欢的事情”，老板需要找以前光顾酒吧的顾客来辩解“什么是很多人，什么是不喜欢”，然而几乎所有平时工作工作体面的人都选择了拒绝，而费曼很高兴的出席，然后第二天关于诺贝尔奖得主喜欢脱衣俱乐部的新闻传遍了整个美国。为此，费曼不以为然。

背诵的科学

费曼后来学了葡萄牙语，日语，绘画，桑巴鼓。这些学习的经历都相当有趣，包括去了巴西支教物理，发现巴西采取了填鸭式教育，大胆的在一个高级别的大会上一针见血的说“巴西没有教科学的人，只有教他们背科学的人”。他说：

刚到巴西，发现小学生都在书店买物理书籍，这么多的巴西小孩在学物理，全都比美国小孩更早起步，结果整个巴西都没有几个物理学家呢？因为他们可以把书本上的东西倒背如流，只不过是人工化的声音，而并不是他们能看懂的东西。大家都在努力的考试，然后努力的教下一代考试，其实大家什么都不懂。

科学与艺术不是孪生

费曼向加州理工的好友学画画，很快入了门，依然是通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方式。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的画越来越被人重视，于是他对科学与艺术有了新的感悟：

• 艺术能为人带来快乐，你创造的东西可以宁人喜爱到“得之喜、失之泣”的状态。

• 科学却是普遍性的、宏观的，你不大会跟那些欣赏科学的人有个别而直接的认识。
• 卖画不是为了挣钱，而是让真正想要这幅画的人可以把画买回家，让那些得不到这幅画就很难过的人能拥有这幅画。

狗屁专家

费曼被很多机构邀请去做专家，由于他一向的严谨与负责，他发现他无法继续当专家了。因为会议中有很多笨蛋，经过伪装的笨蛋，把他逼疯了。一般的笨蛋，可以通过聊天，带他们走出迷悟；但是经过伪装的笨蛋，明明是笨蛋，却假装不是，还拼命想叫人佩服他们，希望他们聪明伟大，他是真受不了。

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后来费曼被邀请去做教材评审委员会的专家，这回他觉得终于跟学术搭边，可以去看看，忽然发现这个评价体系，极有问题。

1. 首先是书太多了，专家们几乎都没有人认真看，费曼除外，真的看完每一本，而且还把很多错误的地方整理了出来，以至于评审委员会直接拿费曼的材料提交给政府
2. 其次由于看不完，居然出现了内容空白，却分数不低的教科书

费曼发现，教科书的质量完全不靠谱，所有的毛病都一样，都是由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鬼话的人写出来的，于是里头总会有很多错误，这些书来教小孩怎么会教的好。

同样的体验，在我的求学阶段比比皆是，我之所以能对计算机保持这份热情，或许是因为当年用的教材大部分都是国外引进的，即便是C++的教材也不是谭浩强的。这种体验也是让我决定要做好自己小孩的STEM教育的根源。太多的所谓的科学技术的书，都是拼凑而来，狗屁不通！当我对比这本书台湾版和大陆版的目录，我也发现了其中有巨大的差异，我还是更认同繁体版。回到开头的一幕，就是我为什么决定一定要举报给淘宝的原因，要是没接触过台版书的人真的会被这帮无良商人给害了。

科学的品行

如果你做一个实验，你应该把一起可能推翻这个实验的东西纳入报告，而不是单把你认为对的那一块拿出来，你应该把同样可以解释你数据的理论，以及某些你想到，但是通过其他实验将之剔除的事物也放入报告，好让其他人明白，这些可能性都已被排除。这种不欺骗自己的刻苦用心，就是大部分草包族科学家缺乏的配料。

一旦要下决心测试一个定理，或者某种观念，无论结果偏向那一方，你都应该把结果发表出来，也许结果可以粉饰得朝你期望的方向。

这就回到了文章开头，呼应科学的信使。

后记

我坚信，能看到这里的寥寥无几。

但是我坚持记录下这些内容，是因为上述的事情很多似乎我们都碰到过，周围都出现过，虽然说的是美国的故事，美利坚尚且如此，何况是当下？

我曾经是个科研工作者，我有很多迷惑，我上下求索过，无解！我能分辨出好的论文与不好的论文，但是那是感性的。我还是本着费曼说的科学精神，完成我唯一的一篇SCI索引的论文。如果我能早点看到这本书，或许我会念博士，博士后，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碰到。

我只期望，我走过的弯路，掉过的坑，我的小孩不要重蹈覆辙，我要以我最大的努力营造一个正确的人文主义，构建一个合理的学习科学的方式，提供足够的器材，让他们完成自己的创新。

如果你也愿意这么做，我希望你能联系我，让我们互为路上的一座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