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唤的狗不是好狗

2018年5月  作于西安

黑子

        黑子是一只狗，随着我家搬来到麦子塬下的这个村子。

        那时候的黑子正当年，毛色黝黑明亮，膀大腰圆，嘴短眉白，平日里很少听见它的叫声，以勇猛、忠诚很快的在村子里建立了自己的威信。是一条难得的好狗。

        有一年春天，冰雪刚刚融化，麦田才透出浅浅的绿。一个刮着北风的下午，突然从村西的山坡上，跑下来一只狼，从村西的一家的窑背上跳下来，又越过几户人家的院子，一时间人呼马叫，鸡飞狗吠。狼来了。听到喊声的人们纷纷解开自己的狗，所有的狗全部冲着狼来的方向奔去，黑子也去了。群狗逐狼，狼在前边跑，狗在后边追，大人小孩站在高处呐喊助威。一大群狗在初春的麦田里掀起灰尘像一团浓雾笼罩着，看不清都是谁家的狗。快到河边的时候，有人喊：“快看，黑子快咬到狼的尾巴了！”那一瞬间，觉得作为黑子的主人除了骄傲，在一个小孩子心里，更加希望他就是黑子。

        从此，黑子在村里狗们的统治地位建立了，总看见它会带着一群狗在对面的川地里和邻村的狗打群架，以防止它们窜进村子干些鸡鸣狗盗之事。黑子看家护院更是没得说，这也是母亲一直喜欢他的原因。有一次，一家人在田里干活，突然大暴雨来了，家里人赶紧跑回家了，收下的庄稼，架子车以及一些农具都留在田里了。大暴雨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暴雨过后，大家忙着改水，怕水淹了房屋以及麦场，后来才发现黑子不见了。等收拾完家里的这些事物，再去田里拉庄稼的时候，远远的看见黑子蹲在架子车旁边冲我们摇着尾巴。

 

黑子腾飞

        黑子就是这样，安静，忠实。

        但是随着黑子年龄的增长，家里不得不从亲戚家捉回来一只接班狗，白灰色相间的毛，细长的嘴巴把整个脸拉长了，看起来要比黑子俊俏的多。性格也比黑子活跃，人前人后的跑，不时发出撒娇般的呢喃。在黑子面前不断的挑衅，而黑子像个老者一样，端详着它一声不吭，即使这只小狗趴在它的头上，咬它的脖子。稍长大一些，开始学着看家护院，警觉性很好，无论什么声音，它都会站起来叫两声，天上飞过的鸟，地上跑过的鸡，它都会对它们叫。

        有一次，母亲说，叫唤的狗都不是好狗。

        我一直不太明白，但是直到黑子走后的第一个冬天。那个冬天特别冷，过了腊八了，很快就放寒假了。一天夜里，天降大雪，大雪足足堆了一尺厚。那一夜，出奇的安静，安静到崖（nai）貂子进了院子，一晚上20多只鸡都被咬断脖子吸了血，我们都没有听见。那只狗居然也没有叫。早晨起来，只剩下一只大公鸡惊恐的趴在门前光秃秃的大树上。墙角里、大树下、鸡笼里到处都是被咬断脖子的鸡，一串串崖（nai）貂子的爪印和鸡挣扎的痕迹。有的鸡逃到猫洞眼（用于猫进出窑洞或者房屋的小洞）也没有免于灾难。到处都是鲜红的鸡血，在雪地上分外刺眼。站在雪地上，望着这一片狼藉，你想象不到当时是怎么的恐怖的屠杀，是一只崖（nai）貂子还是很多只。因为没有人见过崖（nai）貂子到底长什么样，当年父亲半夜起来追赶也只看见通体黑色，肚子上有块白色的毛，比家猫体型稍大的动物，动作非常利索，三四丈高的崖（nai）面，嗖的一下爬上去了。崖貂子，有的地方也叫“扫雪”，据说这个动物的皮子非常珍贵，用它做的帽子、大衣领子，冬天下雪一点也落不到上面去。也有人说这是一种肉食动物，不吃地面上跑的东西， 专食飞起空中的飞禽类，它选择一些悬崖有鸟窝或各种鸟类经常落的地方, 在崖畔边积一些土块，一但发现下边有落鸟就将土块掀下去，受惊的鸟往往一起飞它就扑下去将鸟抓住，还要翻转身返回崖畔，所以人们将它称为“崖貂子”。

        我们一家人住在院子里不同的窑里，但没有一个人半夜听见鸡鸣狗叫，去狗窝里一看，那只狗正睡得香呢。母亲觉得是狗偷懒了，或者溜出去了，因为冬天田里没有庄家，大多数人家的狗都是放开养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八十年代的农村，一下子损失这么多鸡，对于主持一家人生活的母亲来说无疑是严重的灾难。

       

崖（nai）貂子

        母亲说，叫唤的狗不是好狗。她回忆说黑子在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情况，父亲就是听见黑子叫才起来把崖（nai）貂子赶走的。

        因此，我便记住了这句话，叫唤的狗都不是好狗。

换个头像顶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