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三十)
30、永福县人民医院普外科,我独自走进手术室,外面站着静秀、四哥、义强、大哥、袁宏志及永福县公安局的几个领导,他们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和鼓励,让我的背心都在目光中酥麻。我受伤后先是到堡里镇卫生院,医生检查后说我手肘鹰嘴骨骨折,卫生院没有条件手术,经过简单的止血包扎后,他介绍了永福县普外科王主任,说他骨伤技术非常高超。赵德平便借了镇政府的吉普车,一行人直驱永福。到了永福后,袁宏志去了趟公安局,喊来了公安局正副局长和一个刑侦队长,那三人都是他不错的朋友,其意自然是请这三尊菩萨坐镇,朝中有人好办事,医生看到这三人自然会更加的尽心尽力。医生都挺和蔼的,和我有说有笑,王主任用那台崭新的X光机扫描了很久后和两个助手商量着手术方案。把我交给了那个旁边的麻醉师,麻醉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丰腴少妇,白帽、白口罩、白大褂,只剩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露在外面。她问我全麻还是局麻,我自然选择局麻,全麻有一定的风险,对神经组织可能造成伤害,读小学时学过一篇课文,说军神刘伯承元帅做眼睛手术时拒绝麻醉,就是担心实施麻醉会影响脑神经。麻醉师向我翘了大姆指,称我勇敢,有大将之风。我谦虚说,比起刮骨疗毒的关公,摘除眼睛手术的刘元帅,我这算得什么?我坐在手术室里长椅上,用左手在麻醉知情同意书上面签了字,麻醉师取出针剂,针管刺入体内的疼痛不难忍受,慢慢的整条右臂失去知觉,身体一下就变得不听使换起来。麻醉师搀着我走到手术台前,一男一女两个护士将我固定在手术台上,王主任剪开我右手的的包扎说:“申同志,你伤口有点发炎红肿,按说现在并不适合手术,应该先输液消炎,可那样一来会延长你的痛苦,颜局长可是有命令让我尽快给你手术的,我担点风险吧!谁叫颜局面子大呢。”
麻醉师在一旁解释说:“象你这种手术最佳的治疗时间是一个星期之后,要等你伤口消除肿胀,皮肤恢复张力后才是最佳的治疗时间,可你骨折处又有刀伤,如果不及时做手术的话会引起血管神经损伤,并有可能发生骨筋膜室综合症,你这个手术风险其实蛮高的,我家老颜根本就不懂这些,只会一味的催医院给你尽快手术。”
我这才知道麻醉师是颜局长的老婆,便顺杆往上爬,说道:“不好意思,给嫂子和王主任添麻烦了,日后有用得上我的,你们只管开口,现在嘛,只好拜托各位了,呵呵。”
颜局的老婆说:“这有什么麻烦啊,医者父母心,我们本来就是为人民服务的,袁政委那种人物可是难得求人的,你是袁政委的表弟,相貌、说话的声音好象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们湖南人的长相和我们广西人一点都不同,个个长的威武雄壮,儒雅俊秀的。”
心中听着虽然高兴,可我不想做出头的檐木,身旁可都是广西人,万一他们听着心里不舒服做手术时耍点名堂岂不是害我一世?口中便谦虚着:“嫂子过奖了,广西和湖南人其实长的都差不多,你看王主任长的就一表人才,很有学者风度啊,几个医生护士大哥俊逸非凡,一看就是人中吕布。嫂子你虽然戴着口罩,看你面部轮廓就知道是个大美人。”
颜局老婆格格笑着:“小老弟你真会哄人,我一个中年半截的黄脸婆哪里还能称美人哦,陪你来的有个妹儿长得真俊,她是你什么人啊,哪个地方的?”
我心中自豪,面上装做不好意思的说:“她算么哟,跟嫂子你比差多了,不过广西灵山秀水还真出美人,她是你们广西恭城的。”
“恭城的嗖,我是恭城莲花镇的,真正的老乡哦,等下我要认她做个妹儿。”颜局老婆惊喜的说。
“还真是巧了,我对相也是莲花镇的。”我也十分惊异,人海茫茫,异地相逢家乡人的概率并不太高。(湖南邵东人除外,全国任何一个犄角旮沓都能遇到邵东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我知道颜局老婆陪我说话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口中漫应着,手术的动静我听得清清楚楚,王主任划开伤口的皮肤,助手用钳子拉开皮肤,王主任找到断骨,用电钻打洞,用钢钉将断骨接合,消毒,缝合皮肤。虽然打过麻药,那疼依然可以感觉,但我自始至终都在和颜局老婆谈笑着,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在书中影视中看过的那些英雄人物可都是临危不惧,淡泊生死的。
手术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可能出血有点多,我感觉身体特别的虚弱,从手术床上下来,竟然无法站稳。颜局老婆推了一张轮椅要我坐下,转身让护士给我配了瓶针水挂上,推着我走出手术室。门外只有静秀、四哥和义强坐在长椅上等着。问及大哥他们,四哥说他们一伙到外面吃饭去了,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下午六七点的光景。颜局老婆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说已经六点半了,医院的食堂快关门了,便催静秀和她一起去食堂打饭。
静秀自然应承,我知道她身上没钱,正要从裤袋的钱包里掏出那张夹层里留着应急的五十元钱来,四哥却掏出一把钱来说:“老弟嫂,这是你那一千四百伍十块钱,一分不少,你拿去用。”人精一样的四哥自然知道静秀囊中羞涩,我受伤去医院后,四哥把静秀抛洒的钱全部捡起,那钱,自然不能留给黎旭明那个畜牲,我的医疗费还要问他出呢!有胖姐在堡里,他能逃得脱?
静秀接过钱,和颜局老婆有说有笑的去了。义强举着吊瓶,四哥推着轮椅把我送进了病房。
这是个单间,看来颜局的面子还是值点钱,医院里的单间不仅仅是贵,关健是有钱不一定住得上。单间、高干病房顾名思义是权利者的专属,是医院权力寻租的典型产物。是特权和身份的象征。当然,一个县级医院的单间连高干病房的边都沾不上,但单间里面墙壁粉刷得白生生的,房内整洁干净,被子枕头一看就是全新的,床上有防褥床垫,墙壁上安有电、气、负压功能的设备带,门边墙有一个设备架,上面放着呼吸机、心电图机、除颤仪等等医疗设备,一扇明亮的大玻璃窗下摆着一个书桌,桌上一瓶鲜花正傲然怒放。旁边有一双人沙发,白色的皮革,应该不会是真皮的吧?床尾不远处还有一电视机,和堡里旅社电视室一样是湖南的韶峰牌,但比那电视大,应该是25英寸的。凭良心说,即便是住宿,我也没住过这般高档的房间,一个县医院里有这种病房有点超出我的想象。我恹恹的在床上躺下,义强在床尾找到一个机关将床头缓缓升起,疲累困倦的身子便感觉舒服了些。不几,静秀和颜局老婆提着几份盒饭走进房来,四哥和义强便要告辞回去。颜局老婆说盒饭是职工食堂打的,味道不错,要四哥和义强吃了再回去,免得浪费,静秀也在一边敲着边鼓,劝四哥父子吃饭,四哥不经劝,打开盒饭,里面的菜红红绿绿,还真的算丰富。四哥父子和颜局老婆便各自找了坐处吃起饭来。静秀端了一盒过来喂我,我勉强吃了几口,实在没有食欲,感到吃下的东西往喉头冒,颜局夫人却劝我多吃点,说手术后没有食欲是正常的,可食物能补充人体能量,再过段时间我麻醉剂的效果过了后伤口会特别痛,肚里无食会很难过的。听了她的话,我又强迫自己吃了点,正吃着,大哥和袁宏志、颜局几个走了进来,大哥和颜局提着食品袋,里面是几个方便饭盒,说是饭店里打包的,四哥说:“我们都吃完了,你们雨后送伞有什么用哦。”袁宏志正对颜局老婆说着感谢话,听了四哥的话说:“那一点饭吃不饱的,再吃点,这可是颜局的一遍心意哦。”
颜局老婆娇媚的横了颜局一眼说:“你们在饭店里大吃大喝的,随便带点菜就想糊弄我们,打发要饭的嗖!”
“老婆大人,这你就冤枉我了哈,天地良心,我带的全部是我们吃了觉得味道不错的请饭店师傅现炒的,你们今天劳苦功高,申小弟又动了手术需要补充营养,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颜局装着一幅委曲的样子说。
“以前听人说颜局是个气管炎我还不太信,今天终于见识了。”袁宏志在一边打趣说。一边和颜局、颜局夫人将饭盒打开,里面果然是满当当的好菜,大多还热气腾腾的,冒着好闻的香气。
大哥走到我床头嘘寒问暖,我强撑着回了几句,忽觉右臂渐渐恢复了知觉,随即一阵巨痛袭来,忍不住咬了牙关,倒抽了一口冷气。静秀拉住我左手说:“老斌,麻药醒了吗?是不是痛得很厉害?我去喊医生……”
我摇摇头,强装好汉说:“忍忍就过去了,我没那么娇贵,再说颜嫂嫂就是医生,还去喊么子哦。”
颜嫂走过来捏了捏我右手,说:“麻药醒了疼痛是正常反映,原则上我们医生不建议吃止痛药,毕竟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不好!另外我和小申你说哈,我已经认了静秀做妹儿,你以后也不要颜嫂颜嫂的喊,你改口直接喊我姐,我叫刘艳萍,当然,叫我名字有点生份哈。”
我忍着痛,叫了声刘姐,算是在姐和刘艳萍的名字中折了过中。刘姐笑着哎了一声说:“要叫姐也不争这一刻,你留着力气养伤吧。”
这时另外一个大约是永福公安局刑侦队队长的从身后拿出一瓶酒来放在书桌上说:“为了庆祝小申手术顺利和刘姐认了个妹儿,我们是不是喝了这瓶沪州老窖庆祝庆祝?!”
颜局哈哈笑道:“你嫂子认个妹儿关你什么事,你不就刚才没喝过瘾吗?今晚可是你值班哈,我们做领导的可不能带头违反警务条例,我们平时喝点解解乏还行,过量就不好了。想喝过瘾,改天你休假了再说!”
颜局一边说,一边从饮水机那里拿了几个一次性塑料杯(九一年纸杯好象还没有出现)倒了四杯酒,招呼四哥、义强、静秀和刘姐一起去喝酒。四哥和义强有点受宠若惊,颜局虽不是他们见到过的最大官,难得他平易近人,和霭可亲。四人喝酒吃菜,看着的人还真不是滋味。虽然饭饱,但酒量焉会有个足的?那个副局便提议到外面找个地儿潇洒,其余的人自无不应。大哥便又安慰了我一番,跟着袁颜等一起出门潇洒去也。
刘姐嫌干喝酒没劲,便提议划拳,四哥、义强笑着应了,静秀为感谢他们对我的照顾,也舍命陪了君子。四个人便一定中啊,二妹靓啊,三叔公的小声划起拳来,我虽然右手疼着,却看得津津有味,我发现划拳其实并不难,一要清醒,二要反应快,三要观察对方出拳的规律,四不能让对方摸准自己出拳的规律。四人划拳,四哥和刘姐输的最多,赢家反是义强和静秀,对静秀,我是越来越佩服了。